戒读医生看了眼二小姐,没有动。
二小姐朝他点点头,医生才招呼护士去执行医嘱。
余秋假装没看见,直接抬脚走人。她现在需要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太臭了,这儿的味道真是臭不可闻。
二小姐没有再拉着余秋继续参观,只主动提出开车送她回综合医院。
余秋没吭声,沉默地跟着上了车。车子开过前面的临时学校时,一群小孩子正在老师模样的年轻人带领下,学习唱歌。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其实现在早就到了放学的时候,他们应该背着书包回家了。只不过现在岛上只有收音机没有电视机。对于这群小华侨来说,娱乐生活单调了许多。于是家对他们的吸引力也没有那么大。
好在孩子的精力最旺盛,也极富有创造力,他们很快就发现,在岛上跟小伙伴一块儿玩耍有着无限的乐趣。
所以即便放了学,他们也没有赶回家,而是留在教室里头由老师辅导着做家庭作业,然后跟自己的同伴们一块儿跳皮筋,跳方格,还跟着老师学习他们没有听过的歌。
也许他们当中很多人不曾看过那条大河,也许他们都不知道那条河究竟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每张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拼命扯着嗓子喊出自己稚嫩的声音。
比起忧心忡忡的大人,小孩子的欲望显然要简单许多。吃的喝的穿的比不上以前也没关系,只要有人陪他们一块儿玩耍就好。对他们来说,每天中午在学校吃的小鱼小虾配上蔬菜汤,也很有意思。
轿车开过学校的时候,余秋摇下了车窗,贪婪地呼吸外头的空气。海水浓郁的咸腥味随风而来,带着热带特有的气息。
二小姐疑惑:“你闻到什么花香了吗?”
余秋摇头,指着窗户外头道:“是孩子的气味,最好闻的味道。”
二小姐笑了起来:“你当小孩子是唐僧肉啊?吃一块就能长生不老?”
余秋也笑了:“不用吃,在他们中间呆一呆,人就舒坦了。”
就跟撸猫一样,揉揉小家伙们的脑袋,人的心情也能跟着变好起来。大人太糟糕,孩子倒不错。
二小姐安慰了一句她:“别想了,古代易子而食的比比皆是。”
比起那些,用死婴来运送毒榀都不算什么了。好歹那是死了的小孩。
余秋喃喃自语:“如果孩子没死呢?他们是不是可以直接闷死孩子?”
或者是人体运毒,就像新闻里头无数次报道的那样。
还有人利用孕妇一般常规不会被x光检查的漏洞,专门找孕妇运毒。人在金钱与毒瘾的驱使下,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二小姐感觉自己带余秋去戒读医院是个错误,这个大夫实在太过于多愁善感了,简直不像是见多识广的医生。
余秋没有再同她说话。车子抵达医院,她礼貌地道了谢,抓着标本就去检验科了。
好在检验科的医生还没有来得及下班,看到她送标本过来,又重新开始工作。不然按照常规的话,这种化验急诊状况是不进行的。
余秋再度道谢,晃晃悠悠地朝产科走。也许产科值班医生护士不会欢迎她,毕竟她的招财猫体质还是很让人头痛的。但是她需要在这样的环境中获得安宁。
恐怕只有新生儿的诞生才能够让人看到无限的希望。
余秋刚上了楼梯,值班大夫看到她就立刻招呼:“正好,你帮忙看看吧,这个有点儿不对劲。”
病人应该是产褥感染,生完孩子一个礼拜了,昨天开始发高烧。村里头的赤脚医生帮忙看了,也给她开了磺胺吃,但是情况很不对劲,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值班医生抓起病人的手,示意余秋看:“你看这手,烧的不像样子。”
红红的一片。
今天病人过来的时候,接待的医生就发现她脸上有红斑,原本医生以为她是晒的。因为这儿的太阳特别厉害,好多人脸上都晒得脱皮,长出了红斑。
可是按道理来讲,人的手掌是比较糙的地方,不应该也这样啊。再说她生完孩子才一个礼拜,按照坐月子的规矩,她不应该在外头跑来跑去才对。
就为着这个,大夫拿不定主意。她怀疑这不是普通的产褥感染,直觉告诉她,这人情况似乎挺严重的。
余秋看这产妇没有精神,嘴巴烧的干烈,面色有些发灰。她立刻问了患者的体温跟血压。
患者的确在发烧,已经烧到了39.3c,患者血压低,只有80/50mmhg。不过患者平素血压就低,一直有贫血的状况,生孩子的时候,村里头赤脚医生给量的血压就低。患者在拉肚子,从昨天开始就拉肚子了。现在胃肠炎也不能排除。
余秋没有说话,直接脱了病人的鞋子,一股臭味扑面而来。看样子,这个产妇卫生状况堪忧。
她瞧见患者脚底也在蜕皮,心里头大概有数了。
“先给抗感染抗休克治疗。”余秋下医嘱,“给她取荫道分泌物培养,检查肝肾功能。下一级护理,密切监视生命体征。先挂青霉素,等到后面药敏试验的结果出来了,再看要不要调整抗生素。”
值班医生一边点头一边好奇:“她是什么情况呀?”
余秋迟疑:“我感觉比较像中毒性休克综合征。”
急性发病、高热、全身肌肉酸痛、恶心、呕吐、腹泻,病程第二天出现全身性充血性皮疹以及低血压,脚底脱皮。加上患者刚生完孩子不久,产后卫生状况堪忧。有细菌上行性感染,导致中毒性休克综合征的可能。
值班医生满脸茫然:“啥?”
余秋只得解释:“就是细菌释放的毒素进入了血液当中,严重的毒血症造成的全身多器官受累。”
这病最早被提出来,好像还是因为卫生棉条。有的卫生棉条吸收力太强,造成了荫道环境过于干燥,荫道壁膜脱落,形成损伤,细菌释放毒素侵入人体,从而造成了全身感染。
不过实际在临床上,因为卫生棉条材质的更新换代,几乎已经没有人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患中毒性休克综合征了。倒是有些卫生条件差的家庭地区,产后妇女因为下面卫生没做好,容易得这个病。
她话刚说完,旁边护士就发出一声惊呼。病人已经晕过去了,拍她的肩膀都没反应。
余秋的脑子嗡的一声,感觉十分不妙。
中毒性休克综合征的死亡率还是挺高的,统计学数据显示可以高达30%~60%。而且患者就是救回来,往往也会导致严重的后遗症,比如说截肢、肾功能损害尿毒症之类的。对于一般的家庭来讲,这是个沉重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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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隔离(捉虫)
猜测到可能是中毒性休克综合症也不能决定什么。因
为患者病情发展极快。即使他们已经给人用了青霉素, 并且进行液体复苏, 患者身上的红斑面积还是进一步扩大,并且血压也在下降, 已经掉70/42 mmhg。余秋一边招呼护士上升压药,一边叮嘱马上转icu,一边跑去门口跟家属做紧急沟通。
沟通内容很简单,病情很重, 情况很急, 病人很险, 搞不好会没命。现在全力抢救, 抢救结果不能保证,也许抢救回来以后还要截肢。为什么得截肢?因为肢体末端缺血的时间太长,就好像人被饿死了一样,肢体会坏死。不截肢的话, 坏死部位会进一步成为新的感染灶,加剧全身的感染。
看到过那种糖尿病烂脚的人吗?整个脚都烂坏了之后,用药已经没有效果了,为了活命就得把脚给割了。就像壁虎断尾求生一样。
产妇丈夫看上去足有四五十岁大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生活困苦,加上当地太阳晒得厉害,所以看上去比较显年龄。
他茫然地睁着一双眼睛,嘴里头反复念叨着余秋听不懂的方言。
还是陪他们一块儿过来看病的妇女队长帮着解释:“同志你帮帮忙, 这是黎族老乡, 他不太听得懂你的话。”
余秋真是要疯了, 这会儿听不懂那要怎么办?
“那麻烦你帮忙解释一下,就说了这个病的情况很急,治的话不保证结果好。有可能花了大钱人还是没了,也有可能花了更多钱人保住了,但是要缺胳膊少腿,人残废了,后面可能还要一直治疗。”
妇女队长转过头叽里呱啦的同前夫丈夫说了几句。那看上去满脸愁苦的男人茫然地点点头,也不知道究竟听懂了没有。
妇女队长倒是爽利:“救救救,先救命再说。”
她现在只庆幸亏得把人送到医院里头来了。他们大队的赤脚医生虽然学的时间不长,但是人很警觉。旁人都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赤脚医生坚持要送医院,说害怕是坏病。
果不其然,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
妇女队长冲着余秋讨好地笑:“小秋大夫,你放心,我们都晓得你是主席派来的,你一定会好好帮我们贫下中农的。”
余秋真是头大,她既希望病人家属相信她,愿意让她治疗,又害怕家属太相信她,期望值太高。
她只能说:“我尽力而为,生老病死这种事,不是人力能够解决的。”
产科医生还没离开,正在跟icu大夫做交接。她看到余秋就叹气:“还是你厉害,一下子就看出问题来了。”
当时他们所有人都慌了,就余秋还能一条条地下医嘱,脑袋清爽的很。
“我也是巧合。”余秋捏了下眉心,感觉疲惫极了,“我是在戒读医院看到一个人的情况很容易得这种病。刚好脑袋里头正在复习这种疾病的诊疗过程。所以碰上她的时候,我就很快的想到了。”
毕竟休克性中毒综合征发生概率并不高。患者有腹泻症状,当成吃坏肚子也正常。
余秋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叮嘱了一句icu的医生:“好好观察,这个病人要特别小心。”
值班医生一个头两个大,他们前头刚送走一位病人,不想再死个人啊。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余秋看着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电图波形,嘀咕了一声:“这个好像没接好。”
她也不喊人,自己动手过去重新接心电图。碰到产妇胸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冒了句:“记得给她回奶啊。不然奶水就是天然的细菌培养基。”
话音一落,余秋突然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会不会反过来?感染不是从下往上,而是从上往下。
她记得以前看洪荒少女接受记者采访抱怨她们的泳衣实在太紧,勒的胸口痛。当时刚好乳腺外科的大夫跟他们一块儿吃饭,脱口而出,勒紧了容易得乳腺炎,发展成乳腺脓肿。他们科里头就收了这样一个患者,人都休克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自己讲这姑娘怪倒霉的,还没生孩子分泌乳汁呢,非高危阶段居然也乳腺炎了。
对呀,哺乳期妇女是乳腺炎的高发人群。乳腺炎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很容易进展为乳腺脓肿,继而造成全身感染。
余秋立刻招呼护士:“b超机,把b超机推来。”
她给患者做胸部触诊,可以感受到硬结。这种硬结出现在哺乳期妇女身上并不稀奇。况且患者的□□表面看上去并不红肿发热,的确好像并不用特别在意。
不过还是做个b超检查比较放心。
护士推了b超机过来,探头压上去,大家就发现问题了。
icu的护士非常机灵,立刻取了穿刺针过来。余秋就在b超机的引导下做了个穿刺,果然从患者的□□抽吸出脓液。
看到针管里头的液体颜色,大家伙儿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没得跑了,这就是个乳腺脓肿的病人。
看样子原发病灶并非盆腔感染,而是乳腺感染。
“那要不要做个闭式引流?”icu的医生询问余秋的意见。
按照教科书上的治疗方法,乳腺脓肿的病人应该做切开引流。不过他看余秋的纪录片里面提到过,乳腺脓肿切开引流后,换药时间长,容易并发乳瘘,病人承受痛苦大。那个封闭式负压引流技术真不错,切口小,愈合快,最重要的是病人基本上不痛。
余秋皱着眉毛摇头:“切开引流,彻底清创,她这个是感染灶,已经不是局限性的感染了。”
这会儿痛苦就痛苦点,中毒性休克综合征治疗的首要原则就是彻底清除感染灶。不然的话,感染罩就是源头,会不停地运送毒液。
余秋也不犹豫,直接急诊手术。大部分疾病都是先控制感染之后然后再开刀。但是中毒性休克综合征要是能控制感染,也就没那么麻烦了。
刀一开进去,大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妈呀,瞧瞧这患者的□□,里头哪里是乳汁,几乎全是脓液。脓肿腔一个接着一个,看着产科大夫忍不住冒了一句:“我怎么感觉特别像前庭大腺脓肿啊?”
这个臭味跟前庭大腺脓肿也不相上下了。
余秋感觉要窒息。今天她是逃不过臭味了,只能硬着头皮清创,彻底清理切除坏死的乳腺组织。
产科医生在旁边叹气:“她也真是的,我就不信她这样子都感觉不到痛。她丈夫也是,一问三不知,就好像生孩子的是他老婆一个人的事一样。”
余秋苦笑:“传统观念哪有那么容易纠正啊。不错了,起码他愿意送他老婆来医院。你看他家境也不宽裕的样子,能够鼓起勇气走进医院大门就很不容易了。”
穷人命贱,不是自我调侃的话,而在很多时候是事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哪里敢看病?病不起,病了只能认命。
据说解放前烟毒肆虐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医疗卫生水平实在太差。有的省比如贵州,全省只有一家小的可怜的医院。才10来张床位,放在现代压根都比不上一个社区卫生院,大点儿的诊所都比它强。除它以外,诊所也少得可怜。老百姓生病看不上医生,就习惯性地寄托于雅片烟来缓解痛苦。
所以说,很多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可以讲,牵一发而动全身。
护士拿了引流液送培养,好,根据药敏试验来明确抗生素使用类型。
余秋又招呼产科医生帮忙取标本袋过来,送乳腺组织病理检查。以前他们医院乳腺外科碰到个病人也是乳腺脓肿,乳腺切开引流之后反复脓肿,伤口经久不愈。后来切下组织送病检,众人才惊恐地发现这人患了乳腺癌。
为着这个,当时病人以及家属跟医院闹得很不愉快。从那以后,送组织病检就成了常规。负责接诊她的大夫也很后悔没早点儿做病理检查。
病情耽误了四五个月,后来病人整个□□都切除了,对她的心理打击很大。听说再后面做电话回访的时候,她丈夫为此跟她离婚了。做回访的护士陪着她哭了半个多小时。
大概是因为抗生素应用得当,患者原发感染灶清除的及时彻底。众人心惊胆战地熬了一夜之后,第二天,这个刚当妈妈没多久的女人情况居然稳定下来了。稳定的意思是她的血压维持住了,她的体温也得到了控制。
真是肉眼可见的好转,因为最先发生变化的是她身上原本出现的大片皮疹。别说他们了,就是穿戴好防护服进来的患者丈夫都激动地伸手比划个不停。
旁边同样跟着守了一宿的妇女队长啧啧赞叹:“哎呀,主席果然把好大夫派给我们了。你看看,她身上这个红斑小了好多。”
余秋可不敢让他们想得太美好,赶紧打预防针:“她后面皮肤还是有可能会剥脱的,但大部分情况下能够慢慢地长好。只能说她运气好,碰上了你们,早早把人送到医院来了。不然要是再耽搁的话,她真的是救不回头的,这个病的死亡率很高。”
妇女队长笑容满面,一个劲儿地夸产妇的丈夫:“我就讲我们黎族老乡虽然不爱讲话,但是心疼媳妇。他老婆一发烧,他就立刻上大队找医生了。说要送医院,他也没得二话。刚才他还跟我讲,想把家里头的猪娃卖掉,好给他老婆治病。要是钱不够的话,想请大队先帮忙赊欠,他一定好好干活还债。”
病床上的产妇已经醒了,脸上急得不得了,立刻开口讲丈夫:“不能卖猪娃,卖了猪娃……”
她情绪过于激动,说话的时候震动胸腔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
余秋立刻警告她:“我告诉你,你现在好好配合治疗,尽快恢复的,就是最省钱的办法。药可比饭贵多了,比肉都贵,你得好好养着。”
旁边的妇女队长也劝她:“就是,你把身体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余秋笑盈盈的:“她的情况暂时不能喂奶。你家孩子的营养一定要注意。要是没有牛奶的话,你们过去找廖组长。我给你们写个条子,他们建了个养羊场,正在招人。你可以在那边挣羊奶,到时候配着叶酸一块儿吃。”
她又转头看妇女队长,“这个事情还得麻烦你帮忙,去你们大队开个条子。我写个情况说明,他家老婆生病,医药费用比较高,希望大队允许他去养羊场做工。”
妇女队长眼睛发亮,相当痛快地打包票:“没问题!眼下不忙,我们生产队没意见,大队肯定也不会为难。”
说着,她冲床上的产妇笑,“你别急,福祸相依。你生病了,说不定还是你家里头的转机呢。到时候你男人每个月拿钱回来,你们娘儿俩日子过得才滋润呢。”
余秋陪着人出病房,跟妇女队长打商量:“队长,麻烦你回去看看你们大队有多少人想养鹅。政府这边想试着搞海水养鹅,这第一批的鹅苗不要钱,过去领就行。中途鹅生的蛋自己留下种种也行,卖给政府也好,都可以。到了年底,再决定要不要明年接着养。”
妇女队长眉飞色舞,立刻拍手叫好:“可以呀,我看能养。我们大队就有人把鸭子赶到红树林里头去养,也活得好好的。”
自从中央鼓励搞家庭养殖跟工副业之后,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鸡鸭。一个是这个成本小,不过是孵蛋而已。另外一个就是他们这儿依山傍海,鸡鸭自己就可以找吃的。只要不糟蹋庄稼,大家伙儿都没意见。
余秋眼前一亮,颇为惊讶:“你们已经开始养海水鸭啦。”
妇女队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把鸭子赶到林子里头,到晚上了,它们自己会出来。省口粮嘛,不然人都不够吃的。养的不多,肯定没有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余秋连连点头,夸奖道:“你们等着吧,说不定政府要给你们发个大奖状,表扬你们有创造力,会因地制宜地搞发展呢。这倒不是挖不挖墙角,就是养的太多的话,那树林里头的东西也不够吃,到时候就有矛盾了。”
妇女队长兴冲冲的。既然队里头的媳妇现在情况也好转了,她当天就返回生产队。
第二天下午,她又兴冲冲地拿了按手印的名单回来,他们队里头有27户人家想试试养鹅。
大家伙儿就关心一个事,那个鹅养好了以后,杀了能不能分他们点儿肉?现在日子过好了,肚子吃饱了,桌子上也有菜了,大家就想尝尝鹅的滋味。
尤其是他们村里头有个下放了差不多10年的知青,做的一手好卤鹅,手艺可能勾人的魂呢。
余秋笑了起来:“那你们跟领导谈呗。既然你们有师傅会做卤鹅,鹅养多了,专门搞个卤菜店又不是不可以的。”
妇女队长一听余秋的建议,立刻拿着名单跟余秋开的介绍信就去找国家下来的干部了。
护士看着这人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笑:“难怪他们说我们的妇女不止顶半边天,几乎都能撑起一整片天了。”
余秋也笑了起来:“自己的地位自己挣,指望人家施舍是不可能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可不是假话。”
妇女队长要是能把养鹅场引到他们队里头去,到时候就是功劳一件。女同志做的成绩多了,旁人自然就没办法忽视,就算心里头不痛快,也得正视她们的存在。
余秋转过身,准备再去产科转一圈。要是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她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结果她人刚走到走廊边上,就碰上个病人打着直哆嗦靠着墙,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见到穿白大褂的人,陪同病人过来看病的家属立刻招呼:“大夫,你赶紧看看吧。她咳得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说话的时候,病人开始剧烈咳嗽,控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痰。
余秋吓了一跳,她看到血痰的第一反应是肺结核。
没办法,虽然铁锈色痰往往提示大叶性肺炎,砖红色胶冻状痰常见于肺炎克雷伯杆菌感染,金黄色葡萄球菌时有脓血痰。不过作为非呼吸内科医生,她还是免不了对于肺结核咯血的印象更深。
余秋不敢耽误,立刻扶着病人到旁边的空病房坐下,然后招呼护士过来测量生命体征。
病人是从今天早上开始发烧的,先是身上发冷,然后开始发高烧,一直咳嗽。本来以为是昨天晚上开着窗户睡觉受凉了,家里人也没特别在意。后来病人咳得厉害,又开始吐,他们担心会不会是疟疾。听外头巡逻的民兵说,这边医院免费治疗疟疾,他们就赶紧把人送过来想请大夫帮忙看看了。
余秋还真不能排除病人患疟疾的可能。首先病人是从柬埔寨过来,那儿本来就是疟疾的高发区。其次他寒战高热的症状,也符合疟疾的临床表现。
他们这家新建的医院要说处理什么病人最得心应手,那绝对是疟疾。首先海南本身就属于疟疾高发地区,当地的医务人员对于疟疾一点儿也不陌生。其次疟疾在华侨群体当中属于高发疾病,这医院里头住院的病人起码有一半是疟疾患者。
熟能生巧,不用余秋特别下医嘱,护士就已经开始按部就班地开始常规处理。
余秋在旁边开医嘱,叮嘱抽血送检,只要查找出疟原虫,那就按照疟疾治疗。
接夜班的医生已经到了,过来看情况,偷偷跟余秋咬耳朵:“会不会她也是中毒性休克综合征啊。”
余秋愣了一下,虽然中毒性休克综合征的诊断标准当中必须得包含弥漫性红斑性皮疹,而且还会出现低血压。但是病人刚开始发病的时候,往往只有发热或者恶心呕吐,得病程进展到一定的程度才会出现后续症状。
她怎么可能排除?天底下所有的病要么出病理诊断结果要么治好了,否则谁都不敢肯定一定是某个诊断。
余秋咬牙切齿:“密切观察,送血培养。”
还能怎么办呢?当大夫的三板斧也就是这样:一看临床表现,二看体格检查,三就是依靠辅助检查了呗。
值班医生顿时如临大敌,特别认真地点头强调:“我一定好好盯着她。”
话音落下,两人已经走出了病房门。
站在走廊上的一个瞧着约摸30多岁的男人犹豫地看了他们一眼,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
余秋直接开口问:“你有什么事吗?请说吧。”
那人踌躇片刻,也不靠近,就远远地开了口:“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医生,只是开了家小馆聊以为生而已。你们刚才谈论的病人的情况,在越南比较常见。我怀疑她是鼠疫,要不你们顺带着做个相关的检查吧?她的症状比较像肺鼠疫。这种鼠疫发病比较急,最好早点处理。”
余秋跟值班医生都傻眼了。值班医生更是喊出了声:“我们已经消灭鼠疫了啊。”
话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犯了傻。消灭了,人家也能带进来。
鼠疫是什么呀?一种烈性传染病。历史上每逢鼠疫发生,那就相当于流行地经历了一场大屠杀。鼠疫起病急、病程短、死亡率高、传染性强、传播迅速;所经之地,死亡如影随形。它摧毁了罗马帝国,重创了日本佛教。它的流行甚至改写了人类历史。
余秋认真地点头,朝那越南来的医生喊话:“那好,这事儿就麻烦你了。你来主持治疗以及隔离灭毒,做好防疫工作。”
那医生立刻摆手,表示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绝对没有指手画脚的意思。
余秋苦笑:“这事儿你不能推脱。你也知道肺鼠疫通过唾沫传播,压根不需要中间媒介,而且病死率极高。这个病你们有经验,比我们强。我不瞒你,这还是我见到的第1个疑似鼠疫的病人。我要治疗也是纸上谈兵。”
那人还是推脱:“我对这儿情况不熟悉。我可以提供帮助,关于治疗方面的经验,但还是你们自己进行比较好。”
余秋火大了:“什么你们我们,都到这儿了,你还分得那么清楚。我老实告诉你,就是我们大家。这事儿不准推,你赶紧联系你的同行们。一个个推三阻四的犹豫什么呀?在哪儿给人看病不是看病。你们非得去美国英国给人看病才对得起你们的身份吗?你们的同胞就不是人,没有资格接受你们的治疗?你们也好意思,也不看看我们已经忙成什么样子了。你们还在边上当甩手掌柜呀。
人家老师就比你们爽快多了。听说有临时学校,他们立刻主动报名过去给孩子上课。你们倒好了,明明学的时候都接受过教育,病人没有高低贵贱,医生必须一视同仁。结果你们是怎么做的?到今天为止都不肯伸出头来。
作为同行,一个你们看不上的赤脚医生,我为你们感到羞愧。身为大夫,在疾患面前,本来就应该挺身而出。”
那个医生苦笑:“我们并不是想要袖手旁观,而是两边的习惯各方面都不一样,难以好好配合。”
“那你们就成立你们自己的医疗小组,专门负责这件事情。”
余秋毫不犹豫抓起笔写条子,“我放在那边,一会儿你自己拿。我会给廖组长打电话的,后面的事情你来负责。”
夜班医生有点儿懵:“为什么呀?我们也可以参与进去的呀。”
余秋一把辛酸泪,参与什么呀?我亲爱的同事。这是鼠疫呀!作为密切接触人员,咱们通通都得隔离,而且还要进行预防性治疗,防止自己也嗝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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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建国后在党的领导下消灭了四大传染病:50年代末基本消灭的鼠疫、真性霍乱,1958年基本消灭的血吸虫病,60年代初绝迹的天花。所以1975年的医生对于鼠疫没有那么熟悉。
但是,越南地区60年代鼠疫大流行过,因为战乱,传染病难以控制,所以在那边开业的医生对这个疾病就很熟悉也很敏感。
大家,平安夜快乐哈。愿一生都平平安安的。感谢在2019-12-24 07:18:30~2019-12-24 19:1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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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医务人员(捉虫)
一位鼠疫患者就像一颗炸弹, 直接将整个医院都炸得人仰马翻。
隔离治疗是必须的。除了被确诊的患者本人以外, 当晚医院所在的绝大部分医务人员集体隔离。
为什么呢?因为这位患者没遮没拦,大喇喇地从家里头过来的。而且因为不熟悉医院环境, 所以他们一路问人。
这意味着什么?
余秋麻木地默写:肺鼠疫患者呼吸道分泌物中含有大量鼠疫菌,患者呼吸、咳嗽时便将鼠疫菌排入周围空气中,形成细菌微粒及气溶胶,这种细菌悬浮物极易感染他人, 造成人间肺鼠疫暴发。人对鼠疫普遍易感。
这意味着那位已经确诊是属于患者的同志, 途中他接触的所有人, 都有可能被染上疾病。所以记得跟他碰过头的人, 赶紧的,没话说,自动接受隔离吧。不然一旦并发,来不及接受治疗的话, 肺鼠疫可真的是能够放倒一片,说死就死的。而且这病特别急,一般认为24小时内接受治疗才能够最大限度的减少死亡率。
除了这些人要处理之外,其他人也得接受检查呀。
广播大喇叭天天喊,所有出现类似发烧症状的病人,集体前往医院做检查,千万不要图省事,绝对不能怕麻烦。独自前往, 戴好口罩, 不要跟其他人挤一辆车, 防止造成病情进一步扩散。
众人都晓得鼠疫可怕,又听说正府安排了他们的医生给他们治病,于是个个放下心理负担,赶紧上医院检查去了。
眼下无论是柬埔寨还是越南的华侨,都基本上撤退的差不多了。足足百来万人涌上了海南岛,给这么多人做筛查,工作量可想而知。
悲伤的是新建华侨医院的医务人员,起码有1/3的人被隔离了。于是治疗鼠疫的主力军全都是华侨同行。
原本还想独善其身,防止冒头被抓去□□的作为医生,护士以及医技人员,不得不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开始干自己的老本行。
没法子,他们总不能让被隔离的人给病人看病吧。
于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头,他们就神奇地动员出了5000多号医务人员。
这个比例是不是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