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溪把她的胳膊压下去, 最后好声好气地说了句, “我不是送外卖的。”
她挤进了电梯, 脸色不怎么好看，站在一侧默默地按了楼层以后，也不再说话。
被她拿话堵回去的小姑娘估计是觉得被同行的人看了笑话了，面子上挂不住, 开始拿话找补，兀自熟稔地走过去，扒了一下饭盒，“什么菜啊？”
封溪觉得这人神经，拎着饭盒往后退了几步，没吭声。
“唉我跟你说话呢。”那姑娘不满地推了一下她的胳膊。
饭盒顶层的盖子有些松了，临来前张婶就嘱咐封溪捂着点儿, 刚刚没注意被她这么一推，盖子就势飞了, 刮着汤汁，溅到了两人身上。
封溪皱着眉头抖衣服的时候, 那女生已经不依不饶地嚷嚷开了，“我说你这人有毛病吧，说了送外卖的只能坐货梯，非要跟我们一起乘客梯, 现在好了，你弄我一身！”
封溪斜眼瞅她，只是腰腹处有一小片的淡黄色的水渍, 面积不大，只因着是白衬衫所以明显些，而封溪就比较惨了，汤汁浸透衣服几乎沾到了皮肤上，黏黏腻腻的，衣服上还挂着一朵蛋花儿。
“是你推我的。”封溪皱着眉头，“你要是不手贱自己也犯不着事儿。”
“你——”那姑娘气急，脸涨得通红，若不是身边人拉着，看做派还想动手呢。
电梯门“叮”一声开了，女孩不依不饶，拉着想迈步出去的封溪，“你一个送外卖的，把我衣服弄成这样，连句对不起都不说，我衣服......你让我怎么上班！”
“那就不用上了。”
一句冷冰冰的话伴随着青衫冷香幽幽地递了过来，封溪往外看，沈绪放眉目冷清，面上覆了寒霜，眼神里有浓浓的不耐烦，身后的孙奇额上已沁出薄薄一层细汗，看这架势也不敢多言。
“沈、沈总。”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情况之时，只见老板缓缓地递出了手。
封溪撇了撇嘴，把食盒往他手腕上一挂，没什么好气，“每回来都吃一肚子无名火。”
说罢拎着衣服走出电梯，径自绕过沈绪放问孙奇，“洗手间在那儿？”
封溪生得纤细，骨架小，个儿高，伶仃一把骨头，偏爱套进宽大的衣服里，t恤一撩，空空荡荡地往孙奇指的方向走去了。
“沈总，这三位都是入职没多久的新人。”孙奇说着，又多嘴添了一句，“暑假来公司实习，都是大三的。”
孙奇心善，习惯帮衬别人，沈绪放也看出来了，在他多完嘴以后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可瞥归瞥，心里到底因他那句话软了几分，挥了挥手，只打发了那个咄咄逼人的女孩子，剩下两位瑟瑟发抖地留了下来。
有人心有余悸，带着哭腔问孙奇，“沈总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孙奇无语地叹息一声，“别问了。”
盛际集团不是一般的公司，就算是实习生的名额那也是层层筛选下来的，多少名校的应届生想在毕业前来这儿镀层金，给履历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将来就算无法转正，也不愁去不了其他好公司。
她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不想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争执断送了。
女孩回到工位，心有余悸，“谢谢孙经理帮我们说话。”
孙奇一挥手，这事儿还真谢不着他，“还是谢你们刚刚在电梯里得罪那姑娘吧。”
若非夫人也是大三，戳了他哪根感性的神经，依沈总那不近人情的性子，非把三人全都开了不成。
封溪从卫生间出来，孙奇等在门口，笑得一脸歉意。
“行了，饭我也送到了，走了。”她撑着半湿的衣服准备走人，孙奇拦住。
“沈总在办公室等您开饭呢。”孙奇认真地说，“您要走还是亲自跟他打声招呼吧。”
“我不在这儿吃。”封溪说完，想着跟他也说不着，于是下巴微挑，示意他带路。
沈绪放已经把饭菜都拿了出来，在会客的小沙发茶几上码好，看见封溪进来，朝她招了招手。
封溪走过去，沈绪放指着那盘素净看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清炒菜苔问她，“这是你做的？”
“不是。”
沈绪放又指着那碗家常西红柿蛋汤挑眉看她，“这个？”
封溪抱着手臂，可算是看明白了，他就这么瞧不上她，以为她连道像样的拿手菜都没有吗？
“不是。”封溪摇摇头，声音冷了几分。
沈绪放看她这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亲手给自己挖了个坑，后背沁出一层薄汗，抬头看向门口的孙奇，眼神颇有几分挫败。
“再猜呀。”封溪在沙发上坐下，优哉游哉地开口。
沈绪放脸色不好看，桌上还有三盘菜，又陆续猜过了鱼香茄子和清蒸鲈鱼都不是，只剩下最后那盘菠萝咕咾肉，沈绪放有些难堪，为了缓解尴尬，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咀嚼几口，猪肉劲道，菠萝酸甜，味道十分可口。
“不错。”沈绪放口中全是溢美之词，“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封溪噙着假笑，斜靠在沙发上玩手机，不时眯着眼斜斜地看他一眼，“谁告诉你这是我做的？”
沈绪放筷子一顿，嘴角僵住了，“你什么意思？”
封溪好笑地坐起身，手机向下盖在沙发上，“你让我做我就做？我又不是你花钱找的厨子。”
沈绪放的脸登时黑了下来，听到一阵细微的噗嗤声，转过头往门口看，孙奇捂着嘴，看样子憋笑憋得蛮辛苦。
“你很闲吗？”沈总冷言冷语是预警，孙奇接到了信号，应了声“忙着”，然后便脚底抹油蹿个没影了。
办公室只剩下俩人，沈绪放憋着气，想发作，筷子晾了两分钟，对面的姑娘一直抱着手机玩游戏，地主抢了三把，愣是没注意到他还在置气。
无奈，自己丢下的脸面还是只能自己捡。
沈绪放重新拿起了筷子，默不作声地吃饭，心里哀叹自己这么劳师动众是为哪般。
他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的余光闪过一丝狡黠，看他一口一口吃得踏实，勾了勾嘴笑了。
孙奇送衣服过来的时候，沈绪放已经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