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鹤轩阻挡住凉云天扶他的动作,单腿跪着,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沉默不语。
凉烟看得眼睛发酸,她想惩治的是凉婉香和俞青曼,上一世叔父因她们而自刎,她始终意难平,眼下见他为了给凉婉香求情而跪下来,她眼睛酸得想要流泪。
叔父同父亲一样,将傲骨看得极重,叫他们跪下来,不外乎比死还难受。
凉烟拿开母亲揽着她的手,从凉云天身后走出来,站在凉婉香跟前,声音轻缓吐出。
“你说叔父对得起所有人,却对不起你们母女,那你们呢?扪心自问,你有将叔父当成父亲去敬重吗?在你心里,是否怨恨着叔父官职连降,再也给不了你体面的身份和优渥的生活?你自私又贪婪,心里没有丝毫寸草春晖,你又如何对得起你父亲?”
凉婉香冷笑:“若当年我父亲没救下你父亲,你还能故作凛然说出这番话?”
凉烟不再看凉婉香,转头望向俞青曼。
“婶婶,您让我随同一起入宫赴宴,到底安得什么心思,您真当我不知吗?”眼下已经朝着她的预期发展,凉婉香的虚假面具被彻底撕下,自然就该轮到俞青曼了。
俞青曼心头一跳,对上凉烟平静的眸子和笃定的话语,她尚能稳住情绪:“烟儿可是存了什么误会?香儿的胡言乱语,切莫信得。”
凉烟直视俞青曼,不疾不徐道:“婶婶,您对叔父,又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凉烟这话说出来,章雁菱急急制止:“烟儿莫要胡说!”
俞青曼脸上也有了松动震惊,僵硬回话:“香儿对你动手,我不管是何原因,她动手便是错,但烟儿,我是你婶婶,是你的长辈,你莫要因不满香儿就对我生有怨责,胡口污蔑。”
凉烟上前两步逼近:“婶婶,即便你不认,这话我也要说,我就是要替叔父鸣这个不平!”
俞青曼心里乱成了一团,不知今日这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了,竟逼得她回不上话来。
章雁菱快步随过来劝诫:“烟儿,你不得无礼。”
凉烟回身望着章雁菱,眼里含着恳切:“母亲,我知质问长辈的行为让您失望了,但是叔父救下了父亲的命,我是打心眼里感激他敬重他,我不愿他日后落不得好。”
章雁菱不太明白凉烟话里的意思,但能看出她眼里的请求,便也不再多言阻拦。
凉烟再次看向俞青曼,一字一句道:“婶婶,叔父他不仅仅是这天下的英雄,也是您家里的顶梁柱,您还记得叔父刚失去腿的那段时日吗?”
俞青曼沉着脸,没有接话。
凉烟继续说下去:“叔父那时连站起都困难,但他没有自暴自弃,他想撑起这个家,身体刚好一点便撑着拐杖去练习走路,摔了多少次跤,又因发力伤了多少次断腿处的伤口?可他未曾有过松懈,终于,叔父能用一条腿稳步走路了,他那样骄傲的人,却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在帝王那里谋了份城门校尉的差事,他这般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撑起一个小家!”
深吸了一口气,凉烟已是心疼到眼泪流出来,她并没有提声,语态依旧从容平缓。
“每天有多少人笑话叔父,婶婶,您知道吗?您和姐姐躲在内宅里,那些□□裸的嘲笑没说到你们身上,你们都觉得羞耻,那叔父呢?他是直面那些伤害!尽然,叔父不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做英雄,给你们带来荣耀和富贵,但他还是那个挡风遮雨的顶梁柱,已经竭尽全力去给你们他所能给的了。可是婶婶,在你心中,叔父并非我认为的这般,是吗?”
俞青曼身体绷得很紧,见所有人都望着她,骤然扯过跪在地上的凉婉香就劈头盖脸地抽起来。
“一切皆因香儿不懂事才生出这般多的不愉快,未能管教好子女,便是我的过错,待打完香儿,我也甘愿領罚!还请三哥三嫂莫留情面!”
凉烟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如她所料,与俞青曼说这些,她根本就没办法明白。因为她心里,没有叔父,没有凉婉香,那里藏污纳垢,只有她自己。
俞青曼下手极狠,凉婉香叫得凄厉。
章雁菱看不过去,拦住俞青曼。
凉烟的话,俞青曼未能听进去,凉鹤轩却是在看见俞青曼的反应后明白了,眼里有着泪,又硬是憋了回去,憋到眼眶发红。
凉云天扶他半晌,他不愿起,现在,他却是自行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沉默离开,背影寂寥。
章雁菱已经拉开了俞青曼,见凉鹤轩离去,抬指点了点凉烟额头,无奈道:“你胡说八道那些话做什么,徒惹你叔父伤心。”
凉云天却冷冷出声:“伤心也好过拿一片真心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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