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江边,踏雪的脚步很慢,十二唯有不远不近的跟着。
走到一处,踏雪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江面,想起了那年江面上热闹非凡的情形。就是在那一日,她与他第一次相见,就是那一相视的眼缘,才有了这往后的是是非非。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里,如果他没有在这一日看到自己,只怕她到现在还苦恋着公子,不知皇甫清宸是何人。
如果,真的是如果……
皇甫清宸终于离开如意馆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他骑了马,恍惚的走在街道上,脑子里全是踏雪先前的模样。
也许,她真的是来接他的?
他脑中昏昏沉沉,忽然就扬起了鞭子,刚欲打马狂奔,却蓦地看见了对面来的一人一骑,分明就是南宫御!
南宫御!霎时间,他脑中一片清明——
原来,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南宫御在这里!
他心中怒火滔天,打马上前,拦在了南宫御的马前。
南宫御原本疾驰而来,却突然被人拦住去路,忙的僵住缰绳,控制住马匹,方才微微有些讶异的看向来人,微微笑了起来:“原来是九爷。”
皇甫清宸冷眸看着他:“南宫御,下马。”
南宫御仍旧淡淡的笑着:“怎么,九爷想要单打独斗?你不是我的对手。”
“下马!”皇甫清宸忽然厉喝一声,自己当先下了马。
南宫御依旧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微微摇头叹息,就想打马离去。
皇甫清宸却缓缓走到了他的马前,直接一拳打上他的马头,马儿吃痛,霎时间一声嘶鸣,扬起马蹄倒退了几步,南宫御终于不得已下马,于他相视而立。
“拿我的剑来。”皇甫清宸忽然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
他身边的小厮都是机灵人,见这情形,早有人跑回了如意馆去找人,另一个小厮犹犹豫豫,直到挨了皇甫清宸一脚,方才不情不愿的将剑递了上来。
南宫御不由得低叹了一口气:“九爷,你这是何苦?”
“闭嘴!”皇甫清宸冷冷道,“出剑吧。”
南宫御仍旧是淡淡的模样:“为了踏雪,我不会与你动手。”
“为了踏雪,我偏要与你动手!”皇甫清宸咬着牙,冷笑道。
正在这时,唯一还在如意馆中的十一得了消息赶了过来,见此情形,一下子就拦在了皇甫清宸面前:“九哥,你这是做什么?”
“十一,让开。”
十一却不让,微微侧了脸看向后面的南宫御,道:“豫亲王,你先走吧。”
“多谢十一爷。”南宫御淡淡一拱手,翻身上马。
“十一,让开!”皇甫清宸眼见着南宫御就要离去,忽然一声断喝,持了剑就要上前。
“九哥!你怎么这样冲动?”十一一把将他拦腰抱住,“你怎么不想想现如今的形势?如今大事在即,出不得一点岔子,更何况老四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你想想若是你在这大街之上伤了人,或是杀了人,会是什么后果?”
皇甫清宸无法挣脱十一,唯有看着南宫御的马很快消失的夜幕之中,不禁大笑起来:“后果?我管什么后果?有他南宫御在世一日,便没有我皇甫清宸的好日子!十一,你换了是我,你会理什么后果?”
待他回到府中,却意外得知踏雪竟然还未回府!
皇甫清宸脸sè一凝,不觉就将南宫御匆忙而去的身影与踏雪联系了起来,霎时间眸中一片晦暗,咬牙走到了维安楼,哐当一声推开踏雪的房门。
屋中自然是没有踏雪,只有绿翘正在铺床,听到声音转身看到他,顿时吓了一跳,忙的见礼,末了,又从他身边走去,去给他斟茶。
皇甫清宸捏着拳头,冷着脸坐在那里,五脏六腑都被怒火灼得发疼,咬着牙等待着踏雪的回来。
很快门口响起脚步声,却不是踏雪,而是绿翘。她将手中的盖碗放到皇甫清宸手边,低低道:“九爷请用。”
皇甫清宸不耐烦的一把掀开盖子,却只见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茶,而是一碗牛乳。
但听绿翘轻声道:“时辰已经晚了,奴婢想着九爷过不久也要安置,因此就擅作主张没有泡茶,只是问厨房取了一碗牛乳,给九爷暖胃,到了晚间也会睡得好些。”
皇甫清宸忽然偏了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你倒是个贴心的丫头。”
绿翘缓缓垂下眸去:“服侍主子,是奴婢该尽的责任。”
踏雪一直在江边吹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风,才在十二的提醒来回转身,却已经冻得身子都僵了,上了马车,方才觉得好一点,只是从马车之中下来,脸sè却仍旧是苍白得骇人。
十二见状实在是忧心,特地去门房上问了一声:“九爷回来没有?”
“回十二爷,九爷在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十二听了,欢天喜地的跑过来,对正在下马车的踏雪道:“九嫂,九哥已经回来了,他脾气不好,你跟他好好说说,想来会没事的。九哥那人我知道,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别跟他置气啊。”
十二是他们几个之中年纪最小的,向来是个鲁莽性子,此时此刻却对她说出这样宽慰的话来,踏雪也禁不住淡淡一笑:“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踏雪在进入维安楼的时候,便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有几个丫鬟方才分明还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可是一见了她,却蓦地都跑开了,只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踏雪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惶然,来到房间门口,缓缓推开了房门。
原本被房门隔绝着的声音突然便传了出来,是男子低低的说话声,和女子娇俏的笑声。女子的声音明快,她听得分明,是绿翘。可是那男子的声音听在耳中,踏雪却只觉得不真切,仿佛嗡嗡的,怎么都听不清。
突然,那原本闭合的床幔突然被掀开一条缝,探出绿翘的头来,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惊叫一声又缩了回去,软软唤了一声:“九爷……”
她撩开床幔,不过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可是踏雪已然将床榻内的一切尽收眼里。
皇甫清宸打着赤膊倚在床头,绿翘身上只着了最贴身的小衣,想来原本是靠在他怀中,听到声音才探出头来看看。
踏雪在那一霎那,头脑之中竟然说不出的清明,在门口站了片刻,身子没有僵硬,呼吸没有困难,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甚至还隐隐勾起一丝笑意。许久之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淡然:“妾身不知九爷在此,叨扰了。”
语罢,她竟然还记得伸出手来,将自己推开的那两扇门缓缓关上,转身离去。
屋内,皇甫清宸一把撩开的床幔,看向重新关上的房门,一把推开了怀中的女子,满脸yīn霾的穿起了自己的衣衫,一转脸却见绿翘仍旧坐在床榻上发愣,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低声咬牙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