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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1 / 2)

不论冷和热,都让他觉得不对劲。起先他还怕,后来渐渐发觉母亲虽然性情善变,但任何喜怒都是一阵风,既不必理她的怒,也不必感念她的善。总之,根本不必怕。于是他在母亲面前便越来越肆意,即便母亲恼怒大骂,甚至抄起竹条打他,他也毫不在意,不过挨几下疼而已。


至于父亲,对他极是疼爱,甚至可说是溺爱。尽管那时家境还不好,只要他想要的,父亲都会尽力买给他。巷里孩童都羡慕他,他心里却似乎有些怕父亲,只要父亲在,事事都尽力做到最好,从不敢在父亲面前露出丝毫的懈怠。他做得好,父亲便更疼爱他;更疼爱他,他便越怕、越累。


于是,他便渐渐养成两副样子:在父亲面前,恭谨孝顺,在母亲及他人那里,则我行我素,毫不遮掩。


这两个他,他自己其实都不喜欢,但只能如此。


因此他也难得交到朋友,至今也只有董谦和侯伦两个。


在太学时,董谦和侯伦与他在同一斋舍,最先走近他的是侯伦。除了父亲,曹喜从来不会迁就任何人,侯伦又偏巧性情温懦,事事都顺着他,故而他们两个十分投契,一起走路都是他略前半步,侯伦偏后半步,难得有并肩而行的时候。


侯伦和董谦,两家又是世交,孩提时便是玩伴。董谦为人又忠直,事事都爱争个道理。若见到曹喜欺负侯伦,便会过来抱不平。曹喜自幼经过母亲无常性情的历练,向来不在意旁人言语,见董谦义正词严的样子,只觉有些好笑,不过也并不讨厌。故而有时会有意做出些不妥的举动,逗董谦来论理。一来二去,两人反倒成了朋友。


而范楼案,让他吃了从未吃过的苦,受了从未受过的辱。他丝毫都不愿回忆当时的情形。


谁知这个赵瓣儿和池了了竟为这事找上门来。


“首先,我申明,我不是凶手。”


到了茶坊坐下后,他先郑重其事说出这句。


从见面起,池了了就一直盯着他,眼中始终含着怒意,听到他这句话,眼里更像是要射出刀来。曹喜有些纳闷,虽然自己经常激怒别人,但从没让人怒到这个程度。这怒意绝不仅仅由于自己曾蔑视过她,她只是一个唱曲的,被人轻视嘲骂应该是家常便饭,绝不至于怒到这个地步。难道还因为董谦但她和董谦只见过两次,并没有什么深情厚谊,怎么会因为董谦的死而怒成这样除非这姑娘一定是由于董谦维护过她,而对董谦动了情。想到此,他又觉得好笑了。


赵瓣儿也盯着他的双眼,也在探询,不过目光并不逼人。她听后只是笑着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也不信。


曹喜撇嘴笑了笑,并不在乎:“你们要问什么,请问吧。”


赵瓣儿道:“能不能讲一讲那天的经过”


曹喜不由得皱了皱眉,那天的事,他极不愿回想,但看赵瓣儿和池了了都一副绝不罢休的样子,还是讲了一遍那天,池了了下去做什么家乡的鱼,曹喜和董谦顿时有些冷场。


曹喜有些看不上董谦和池了了这种态度,董谦对这样的女子竟也要以礼相待,而池了了,虽然东坡词唱得的确不俗,但终究只是个唱曲的,她恐怕也真把自己当作良家才女了。侯伦也是个多事的人,竟搓弄这样一场无聊酒局。


他越想越没情绪,正想起身走人,董谦却端起了酒杯,露出些笑容,道:“那天是我过激了,这杯赔罪。”


曹喜只得笑笑,也举起杯子:“过去就过去了,还提它作甚”


那天的酒是侯伦从家里带来的老酿,有些烈,喝下去割喉咙,肚里热烘烘,一阵阵冲头。


“对了,你丢了这个”


董谦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件,是枚玉饰。


曹喜看到那玉饰,不由得愣住


第七章古琴玉饰


春意看花难,西风留旧寒。李清照


曹喜忙站起身,隔着桌子,从董谦手中接过那块玉饰。


那是一枚古玉,却并非上好之玉,加之年月已久,玉色有些昏沉。不过它雕成一张古琴的模样,雕工还算细致,琴柱、琴弦都历历可辨。玲珑之外,更透出些古雅。


这件玉饰曹喜自小就佩在腰间,父亲说这是他的性命符,万不可丢失,可是前一阵,曹喜却不小心遗失了。


曹喜抬头问:“你从哪里捡到的”


董谦望着他,目光有些古怪,似嘲似逗:“你自己丢的,自己都不知道”


“春纤院”几天前他曾和一班学友去了春纤院,寻歌妓汪月月喝酒耍闹,那晚喝得有些多,“但那晚你并没有去呀。”


董谦却笑而不答,笑容也有些古怪。


曹喜向来不喜欢被人逗耍,便将玉饰挂回腰间,拿过酒瓶,自己斟满了一杯,仰脖喝下,并不去看董谦,扭头望着窗外。


十二岁那年,知道真相后,他其实就想扔掉这玉饰。


那年夏天,有个上午,他母亲无缘无故又发作起来,为一点小事和父亲争吵不休,父亲不愿和她纠缠,便躲出门去了。母亲一边扫地,一边仍骂个不停,骂桌子,骂椅子,骂扫帚碰到什么就骂什么。曹喜坐在门边的小凳上,看着好笑,母亲扭头见他笑,顿时抓着扫帚指着他骂:“戏猢狲,张着你那鲜红屁股笑什么”


他那时已不再怕母亲,继续笑着。母亲越发恼怒,一扫帚向他打过来,边打边骂:“没人要的戏猢狲,早知道你这游街逛巷、逢人卖笑的贱皮子,老娘就不该收养了你,让你饿死在臭沟里。”


曹喜被母亲打惯了的,并不避让,硬挨了一下,虽然有些痛,但没什么。母亲的话却让他一愣,母亲虽然一直都骂他“戏猢狲”,却从来没有骂出过“收养”之类的话。母亲看到他发愣,乘胜追击,继续骂道:“十二年了,你爹不让我说,我今天偏要说告诉你,戏猢狲,你不是我养的,你是从街上捡来的,你腰间那块破石头是你那亲爹留给你的”


那一瞬间曹喜才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了父母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自己生得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父亲对他太好,好过了一般亲生的父亲。母亲则因为自己不能生养,对他既爱又恨,不管爱恨,都不是亲生母亲之情当然,他没有把玉饰的这段原委讲给赵瓣儿和池了了听。


他挂好玉饰后,不管董谦,自斟一杯,又一口喝了,继续扭头望窗外。对街楼上,一个妇人抓着件湿衣,从窗子里探出上身,要晾衣服,窗子有些高,而那妇人又有些矮胖,费力伸臂,颤颤抖抖的样子,笨傻之极,曹喜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董谦问。


“你又笑什么”曹喜反问。


董谦顿时收住笑,似乎有些不快,曹喜知道他爱较真,也最爱看他不快,笑着又自斟一杯,一口喝下。董谦坐在对面,也不说话,也在自斟自饮。


曹喜又喝了两杯,觉得没趣,想起身离开,但一想家中五个娘闹个不停,其他朋友又都没约,去哪儿呢他扭头望了一眼董谦,董谦冷冷回了一眼。他忽然有些伤感,这世上,人无数,但真正关心自己的,只有父亲那位并非自己亲生父亲的父亲。除了父亲,便只剩眼前的董谦和回去的侯伦,偶尔还能说两句真话。但此刻看来,董谦也不过是个隔心人。


念及此,他又继续喝起来,渐渐就醉了


瓣儿听曹喜讲到这里,问道:“曹公子那天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曹喜斜望着屋角,想了半晌,才道:“董谦最后看我那一眼。”


“他扶你下楼去后院,不记得了”


“哦他扶我下楼去过后院谁说的”


“酒楼的大伯穆柱。”


“我不记得了。”


“这么说,在中途离开酒间之前,你已经大醉了”


曹喜点了点头。


瓣儿仔细留意他的目光神情,曹喜始终是一副懒厌模样,辨不出真伪。


池了了却在一旁恼怒道:“你说谎”


曹喜并没有理睬,只用鼻子冷笑了一声:“好了,我该说的说完了,告辞。”


随即他站起身走了出去,池了了瞪着他的背影,气得直拧手帕。


瓣儿却觉得此行还是有些收获,便劝慰了两句,而后两人各自回家。


回到家中,嫂嫂温悦正在杏树下教琥儿认字。


“姑姑,我会认琥字了”


“哦,哪个是琥字”


“就是这个,左边王,右边虎,我是虎王喔”琥儿指着地上画的一个琥字,做出老虎的样子来。


“真了不起呢,琥儿都认得自己的名字了,姑姑奖你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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