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南云身后的随从抬眼,本是闻声想要瞄一下福雅的气色,却在看见她身后那道呵护的身影时怔了怔,失神片刻就又立刻垂目敛神。
福雅同样再次察觉到封玉涵的僵硬和微乎其微的颤抖,一种……压抑的颤抖……
“不知封相因何事而来?”福雅扣住封玉涵揽在她腰间的手握了握,她不觉得赤炎女皇的回复已到。
“本相已将女皇之意奏请皇上,皇上希望得知女皇的另外三个要求究竟为何?”封南云隐瞒了部分事实,实际上,新的协议内容在奏请女皇的同时就被首肯,赤炎经历上次的金赤之战,国库空虚,兵力不足,因此,此次海域外族才会选在此时入侵,也因此才会向金碧借兵;停战的条件自然被接纳。
更何况,三年的朝贡可以解决百年来的隐患,赤炎每年用来抵御海域外族的军饷足以抵偿泰半。
无关天下苍生、两国政事的三个要求连问都没有问,皇上就允下,毕竟,这次的协议,赤炎所获良多。
封南云已然接获消息,唯一做的是等候圣旨和国书的到来,只是,她与玉儿商议之后,决定私下还是要打探这三个要求,有时,有些事,看似无关政事,或许是制胜落败的关键。
福雅闻言,淡淡一笑,略微猜到封南云的心思,她如何不知自己的协议有多大的诱惑力,赤炎的女皇只要稍微有点点脑子都不会拒绝,至于那三个要求,对于赤炎,无足轻重,对于她,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她没有打算告诉这位封丞相,就算真的是赤炎女皇亲自询问,她,仍是无可奉告,只因,时机不对。
“既然朕已经言明,三个要求无关两国苍生,自然不会太过为难,若是赤炎连承担这等小小冒险的诚心都没有,朕怕是要质疑赤炎借兵之意。”福雅的目光依旧在话尾时,挪向静默而立的,那位随从,封南云或许精明,可她就是能笃定,与她周旋之人,当是他……
封南云微震,这位皇帝当真无能吗?几句话就将她堵死,无法再继续问下去,就连玉儿也已经无法预测她的言行,想到玉儿的那句,静观其变……这么多年,能让玉儿也束手无策的人,她,是第一人……
“封相还有何事?”福雅勉强撑坐,疲累已蔓延到心房,久未疼痛的胸口居然又带了些隐痛,就连头也开始刺痛起来,看来,她心神损耗,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体力,渐渐透支。
“赤炎当然诚心与金碧为盟。”封南云心惊她的最后一句,这般平淡的口吻,却说着那般凌厉的话,她背脊冷汗直冒,她一个简单的问题,竟然能让她说成危及两国之盟,如此罪名,她承担不起,“皇上三日之内,定有圣裁。”
“既然如此,朕在此等候封相佳音。”福雅的声音微弱了许多,连无香都自棋局回神,眉微蹙,扣上了她的脉门。
“封南云告退。”两人行礼后,退出了房外。
福雅无力支持,倒进了封玉涵的怀里,也看到无香不赞同的目光,她无力地笑笑,“让我睡睡。”
“小雅。”封玉涵凝望福雅的目光复杂难懂,她知道了吗?想到早膳时的华帅和华函萧,还有适才她强撑地接见,心痛难当。
福雅此刻没有气力探询或是解释什么,只是握着他的手,反手搂住他的腰,头歪进了他的肩窝,失去了意识。
“小雅。”封玉涵因为她蓦然瘫软的身体惊呼,双臂搂紧了她,双眼瞪向扣着福雅脉门的无香。
怀中的她,气息那么微弱,时断时续。
无香单掌贴上福雅的无力展开的手掌,输入真气,直到福雅的脸色不再青白,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变缓,变长。
无香浅浅吐纳,睁眼看向那个苍白的女人,真是为了男人连命都不要了,再看看抱着她轻颤的封玉涵,都是些痴女怨男,无奈地摇摇头,“她无大碍了,多休息,香儿去煎药了,等会儿给她服下后,让香儿运功替她催化药力。”
交待完,无香拉着千凝出门,这么久了,她第一次主动出手助她,这么年轻的女娃,却有着最真的性情,她的算计,她的狠厉,只是为了保护心爱之人。
封玉涵在几案后,靠坐在墙边的枕头上,小心地让福雅睡在怀中,拉过锦被,细细地替她盖好,一向温暖的人儿,此刻的体温冰冰凉凉,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些微的凉意。
“小雅,只要你好好的,你要知道什么我都不会隐瞒。”封玉涵黑眸润湿,语调哽咽,轻轻在她额际印下轻吻,无论回京会面对什么,只要她想要他的陪伴,他什么都能面对。
若不是为了他,她何须如此伤神费力,她无论做什么都一向游刃有余,不是吗?
轻轻的房门开合的声音响起,封玉涵期盼地看向内室的入口,缓缓出现的黑色声音不是他期许的那个如仙般的男人,而是……
“爹爹。”封玉涵有些茫然地呢喃出口,他不是已经离去了吗?
此刻站在内室入口,眸色复杂地凝视着抱着福雅,眼光闪动的人真是一直随行在封南云身后的随从,他的眼中些微惊讶,这位皇上适才不是还好好的。
“玉涵。”他更惊讶于封玉涵眼中的泪意,他多久没有见过他的泪了,多年的历练让他很快恢复如常,“她说七日退敌,你可知她有何计策?”
“玉涵不知。”
“不知还是不愿说?”
“不知,也不愿。”
“你的绝子丹为何会解?”
“是她替我找来解药。”
封玉涵凝视怀中人的目光情意闪动,不由让他眉高挑,“你对她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