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么就摔着了?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张三哥儿讷闷的嘀咕了一句。
这时候人力正紧张着,摔了腿,不能动弹了,还得有人照顾着,这日子可怎么过……
“李大夫说他是吃食上没注意,太节省了,这段日子为了水的事情,忙进忙出的,这不,脑袋发晕四脚无力就摔着了。”这话说的,王小二语气有些不太好。
心里头烦躁的紧,这节骨眼上,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果然是这样。季安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着这话就忍不住笑了。
其实心里正怒火中烧着,恨不得……恨不得做点什么才好。
“我去趟季家。”越想心里头越生气,季安逸坐不住了。
王小二接了句。“我跟你一道去。”
他们俩人匆匆忙忙的去了季家。
张三哥儿继续给小胖子打着扇,这儿要凉快些,小胖子呼呼呼的睡着了。“不会出事吧?”
“不会。季哥儿做事有分寸。”谢七小声说着,看了一眼,躺竹席上呼呼大睡的小胖子,穿着简单的肚兜,露出了胖乎乎的小胳膊和小腿,别提有多可爱了。
本来还想着,明年兴许他们也能有个孩子,现在,碰上了这年头,怕是不成了。
“这季家阿麽做事也忒没章法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就算再抠再省,也得……”张三哥儿说不下去了,只得叹气。“王宝儿怕是没空带小胖子了,他得顾着家里的活还得照顾季阿麽。”
谢七没忍住,伸手轻轻的捏了一把小胖子的胳膊,傻呵呵的笑了。“这孩子真软。”
“这天热,他也不好受,瞧着都瘦了些。”张三哥儿边说着,边拍开了谢七的手。“别闹他,好不容易睡着了。”
“媳妇,咱们也生个哥儿,养的白白胖胖的。”谢七一把搂住张三哥儿,乐呵呵的说。
张三哥儿忙甩了他的手。“别闹。快睡会。”
季安逸和王小二匆匆忙忙的到了季家,屋里,王宝儿和季阿强都在。
柳银正端着碗肉汤在喝。
“季哥儿。”看见季安逸,王宝儿显然有点意外了。
季安逸看着王宝儿,又看了看季阿强。“哥阿强哥,我有点事想说一说,你们出来下。”
说事……态度难得的严肃。
王宝儿和季阿强对视一眼,带着一肚子疑惑往屋外走。
四人挪远了点,挪到了厨房那边。
“哥。阿强哥。我忍不住了,一会我对大伯麽说了些不太敬的话,你们俩别放心上。”季安逸也没说多余的话,很直接的就开口了。
什么叫不太敬的话……
王宝儿有点讷闷了。
季阿强想到了那次,宝儿打伤姚郎出事的那次,季哥儿也是像现在这样,绷着脸问了他话。
难不成这回,他也要……
“好。”季阿强看着季安逸应了声。
王宝儿看着季阿强,眼里明显有疑惑。应的这么快,难不成,他知道季哥儿的心思?
有了这话,季安逸放心进了屋,王小二忙跟了进去。
季阿强拉住王宝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王宝儿听着笑了。“如果季哥儿真能把阿麽说开窍,咱们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就是怕说不开窍……这话季阿强也只在心里头嘀咕着。
“大伯麽。”
再进屋时,柳银已经喝完了肉汤,搁了碗正准备端着水喝,听见季安逸喊他,继续喝水。
比起王宝儿,他更看不顺眼这个季安逸。
整天想打他银子的主意,别以为他不知道。想要他的银子,没门儿!
“伤了腿又磕了额头,现在感觉怎么样?”季安逸温温和和的笑着,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柳银一听这话,总觉的不对劲,放下手里的杯子,瞪了一眼季安逸。“死不了,想打我银子的主意,别门儿。”
“就你那点银子,我还自不上眼了。”顿了顿,季安逸话锋一转。“不过,就算我看不上你的银子,你恐怕也留不住你的银子喽。”
啥意思?有点饶口。柳银听着不太很明白。
“李大夫说你这腿,得好好养着,养十来天,这养病养病,说白了就是花钱,整点好吃的。再者,这药也是得花银子。你摔着了腿,自个受苦了不少,还得连累整个季家,我哥得顾着家里的活,还得照顾你。现在这年头,都一个多月没下雨了,村里的溪都快干涸了,想保住田里的庄稼,就得翻山到西南岭挑水。外面的太阳这般毒辣,就阿强哥跟大伯俩个人,恐怕有点忙不过来,老天不下雨,说不准累死累活挑水灌庄稼,到头来这庄稼还得枯死了。”
一大段话利落的说完后,季安逸停了会,继续说。“造成这局面的,全是你。全是因为你为了省那点儿菜钱那点儿肉钱,导致自个吃不好身体垮了,不仅得花银子养着,今年的收成也遭了大劫。这粗粗一数啊,二两银子哗的一下就没了。想当初,你若花了几十铜钱整点好的吃食,能到今天这地步,啧啧啧……”
“大伯麽省那点儿小钱钱,一个铜钱一个铜钱的省着,是不是很开心?您呐,继续省着。最好啊,在养病期间也继续吃着青菜黄豆酱,最好啊连药都别吃了,把那小钱钱都省着攒起来。反正你现在不能下地乱走动,躺床上也闲着无聊,无聊的时候就数着你省来的铜钱,听听那铜钱声,估摸着你就不无聊了。你就这样躺着,让你额头的伤和骨折的腿自个慢慢好,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出去多不值是吧,怪心疼的。”季安逸忍不住又刺了两句。
“我就知道,你巴不得我死,你就整天想着算计我的银子。”柳银恶狠狠的瞪着季安逸,冲着屋门口喊。“王哥儿死哪去了,赶紧把季哥儿赶走,这白眼狼在算计我的银子。”
本来,他是真的打算让自个的伤慢慢好的,顶多就吃两天药。
可李大夫说了,如果他不好好养着,这腿就好不了,也就是说,他以后再也没法下地走动了,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柳银被吓坏了,等李大夫走后,他立马拿出钱,让季阿强给自己买肉煮汤。
“就你那点儿银子……”季安逸翻了个白眼,然后,又笑了。“说不定,大伯麽你死了,我真的能分到一笔小钱钱。大伯麽你继续省着,那药那肉什么的,别吃了浪费铜钱,多可惜,都省着,回头你两眼一闭,我就能多分一点小钱钱了。怎么说,我也是你亲侄子,就算只能分到一点点小钱,那也是钱啊,对吧,俩铜钱碰一起还能听见响声呢。”
“杀鸡杀鸡我晚上要喝鸡汤,药呢?王哥儿你死哪去了?赶紧把药给我煎了端进来。”嚎了两嗓子,柳银得意洋洋的看着季安逸,咬牙切齿的说。“想算计我的银子,没门儿!”
他要活的好好的,谁也别想拿走他的银子。
“好像有点效果了。”王宝儿送着季安逸和王小二,出了屋,走远了些,笑着说了句。
心里也算是松口气了。
季安逸笑着接话。“大伯麽的是骨子里的习性,要改很难,也是这回碰巧了。李大夫是不是说什么话了?他好像受了刺激。”
“嗯。阿强让李大夫把病说的严重点,这样,阿麽才能好好的吃药。”顿了顿,又说。“上回你那话,把他刺激的不轻,他是真的怕死,怕死了银子就没了。”
“有弱点就好。慢慢来,哥你进去吧,外头怪热的,小胖子你放心,我会好好带着他的。你自个也注意点,这天……唉,别累着了。”季安逸唠叨了两句。
这段日子,哥得住季家,家里有点什么好的吃食,也不好往这边端了,好在大伯麽是在养伤,家里的事由着哥作主,应该没什么大岔子。
“小胖子给你们带着我放心。我自个会注意的,你们也是,尤其是小二,挑水这事急不得,得注意好身体,咱们家现在并不是穷的就靠着田里的庄稼活命。”王宝儿也叮嘱了两句。
王小二听着,认真点着头。“好。哥,我们先回了。”
等王宝儿和季阿强回来后,季安逸把小胖子送了回去,回了屋,王小二正光着上半身,扭着头艰难的往后面看着,余眼瞄见媳妇进了屋,慌慌忙忙的套上衣服。
“媳妇,回来了。”咧嘴乐呵呵的笑啊笑。
季安逸走到他身后,王小二立即转了个身。“媳妇。”喊的那叫一个甜滋滋,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脱了衣服。”季安逸很认真的说了句。
王小二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的说。“没甚。我就是有点痒,想抓抓。”
“你脱,还是我脱?”季安逸又走到了他身后。
“别,别,媳妇,别。”王小二赶紧转身,抓住了媳妇的手,有点急了。“媳妇,真没甚,就是有点脱皮,怪别扭的,我想撕了。那皮是老皮,不疼。”
季安逸抬头,认认真真的看着王小二,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
起初,王小二还能笑,过了会,他笑不出来了,低着头,慢慢的松了手,脱了衣服,慢吞吞的转身,边转身边嘀咕。“媳妇,咱不生气。我疼着呢,你一生气我就更疼了。”
饶是季安逸心里头有准备,看到王小二的背部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小二竖着耳朵听动静,可半点动静也没有听见,他试探的喊了喊。“媳妇。”心里七上八下的。
刚开始的时候,连续挑了几天,脱皮挺严重的,媳妇给他上了药,让他别太急了,说家里的钱够,就算下半年的庄稼没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应的好好的。说会注意的。
可一想着田里的庄稼全得枯死,他心里头就难受。不知不觉的就忘了媳妇的话,只想着不能让庄稼枯死了。
跟钱没关系,只是这颗心,这双眼睛,没法眼睁睁的看着庄稼枯死。
“坐好。我给你上药。”季安逸哑着嗓子说了句。蹲到了地面,小声的喊了喊。“小人参,小人参。”
很快,地面冒出一个白白胖胖,像极了萝卜的东西。
小人参蹦到了季安逸的面前,头顶的绿叶子摇晃的特别厉害,似乎在表达着它欢乐的心情般。
“去揪点草药来,呆子背上伤的重。”季安逸伸手摸了摸小人参头顶的绿叶子。
绿叶子竖的直直的,连续弯了两下。
然后,小人参钻进地里不见了。
“媳妇,我没法看着庄稼一点点的枯死,我控制不住。”见媳妇望过来,王小二讷讷的说了句。
季安逸坐到了王小二的身边,沉默了会,握住了王小二的手,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满手的茧子了。“咱每天晚上就敷一回药,小人参找来的草药,都是年份极好的草药,药性强,我捣碎的给你敷着。对了,还有张三哥儿和谢七,估摸着他们俩的情况也不太好,一会小人参过来了,让它再去寻点草药过来。”
“媳妇。你真好。”王小二太高兴了,一把紧紧的搂住了面前的媳妇,啃住了他的嘴巴。
☆、第九十六
地面冒出一片绿叶,瞄见了前面的动静,嗖的一下,又迅速钻回了地里。
紧接着,没一会,地面又冒出一个绿叶尖尖,露出一点点,颇有一种贼头贼脑的错觉。
“小人参,草药找着了?”季安逸余眼看见了,推开了王小二。
被发现了。
茂盛的绿叶枝迅速的长啊长,卷着两株草药递到了季安逸的面前。
“明天早上过来一趟,记得再带几株草药过来。”季安逸蹲身,伸手轻轻的扯了扯小人参长长的须子。
枝条似藤萝般,灵巧的缠上了季安逸的手,绿叶子亲呢的噌了噌他的手心,然后,立即钻进了地里。
季安逸捣碎好草药,小心翼翼的帮王小二敷好。
把上回用的旧衣服拿了出来,扯了块布,妥当的包札好。
“只能趴着睡了。”处理好伤口,季安逸说了句,又问。“疼吗?是种什么感觉?”
王小二嘿嘿的笑着。“不疼。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嗯。小人参找来的草药,效果向来好。明天水田不用挑水,剩下的菜地和旱田,直接用手提水吧,慢点就慢点。”说着,季安逸看着王小二的背,又说道。“现在天热,伤口容易化脓,得上着心。”
幸好有小人参,否则这伤,少说也得养个四五天才能结疤。依着呆子的性格,又是这种天气,不落雨,眼睁睁的看着水稻枯死,他肯定是坐不住的。
唉。碰上了这年头,愁死人了。
“媳妇。我知道的。以后每天晚上都让你帮我上药。”王小二凑近季安逸,在他脸上啵了口,伸手抚过他的眉,黑亮亮的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媳妇。我没事。”
季安逸抿着嘴,垂头沉默了会,缓缓说道。“这年头,日子不好过,老天不给活路不落雨,咱们家谷仓里粮食足,水稻枯了就枯了吧,你别硬扛着,别把自个搭进去了。今年下半年收成黄了,咱们日子还能过下去,你若有个什么事……”
说到这,他停了会,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疼那些水稻,但凡有点可能,都想尽一把力。可是,做事咱们得量力而行对不对?如果没有小人参,就你背上的伤,靠着李大夫,慢慢的养着,也得养个四五日才能缓和,要彻底养好还不得十来天,你带着一肩的伤,苦苦撑着让田里的水稻能在这严酷的天气里存活,水稻是险险的活了,回头你就得折腾掉半条命。”
说着说着有些微微激动,语气也不太好,季安逸止了话,沉默的垂下头,让情绪缓和些。
“我并不是不让你顾着田里的水稻,只是,你得把你自个看重点,你是第一位,水稻是第二,咱们家有余粮,这一季收成不好,还能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又不是眼巴巴的靠着这一季的收成来活命。你说对不对?”季安逸看着王小二黑亮亮的眼睛,认认真真的问了句。
王小二不敢跟媳妇对视,总觉的心里难受的不行,他移了移视线,因慌乱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那会控制不住,看着水稻叶子枯黄枯黄,就什么也不想了,只想着要多灌水。这些天大伙都在溪里挑水,溪水的水位降的特别快,眼瞧着快没水了,水田差一点点就灌满了,我心里一急,就,就,就更加不管不顾了,就,就想着多抢点水。媳妇,我以后会注意的。我会记着你的话,牢牢的记在心里头。”
“睡吧,听说睡觉伤口会好的快些。以后我天天晚上给你敷一回药。”本来心里头是有点生气,看着呆子急红了脸想跟他解释,季安逸又好心疼他。
他不是个地道的庄稼汉,不是特别明白呆子的心情,却可以理解。只是有时候,理解归理解,到底是不一样的。
王小二悄悄的瞄了瞄季安逸的脸色,小声的嘀咕。“媳妇,不生气了。”
“嗯。不生气了。咱睡吧。”季安逸躺进了床内。
王小二吹了油灯,利落的爬上床,趴在了床上,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媳妇。“媳妇。真的不会有下回了。”
“媳妇。”半天没等到回应,王小二又喊了喊。
“我知道。睡吧。”季安逸闭着眼睛回了句,末了,又添了句。“睡觉。”
“媳妇。”王小二挪了挪,噌着脑袋拉进了跟季安逸的距离。
靠的太近,季安逸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脑袋问了句。“睡不着?”
王小二嘀咕了句。“媳妇。你忘记件事了。”
“什么事?”季安逸清醒了些,随口问了句,同时脑海里也在想着,他忘记什么事了。
王小二没有回答,将脑袋又移了一点点,乐呵呵的笑着说。“媳妇。”
季安逸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了,麻溜的抬起头,在王小二的脸上啵了口。“晚安。呆子。”
“晚安。媳妇。”王小二傻嘿嘿的笑啊笑,这会,总算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吃过早饭,王小二张三哥儿谢七挑着木桶往西南岭走,王宝儿把小胖子送过来后,匆匆忙忙的去了季家。
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季安逸也不能时时刻刻的带着小胖子,想了想,他把小人参唤了出来,喂它喝了灵泉水,也给大黄小黄母羊喝了一点。
“你们带着小胖子玩,有事就叫一声,我在外面忙着。”说着,季安逸看着小人参,又道。“记着,不能让小胖子拿了东西往嘴里塞,只能给他啃这盘子里的吃的。”
大黄小黄母羊虽灵性足,却只有爪子没有手,好在小人参的枝条特别灵活,可以阻止小胖子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抓了就往塞里嘴。
小人参竖着枝条,认认真真的弯了好几下。大黄和小黄摇着尾巴发出两声狗吠,母羊是绵绵长长的咩声。
都表了态,季安逸也放心了,出了屋忙着家里的活。
小胖子坐在竹席上,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看看大黄和小黄,又看了看母羊,最后,目光落在小人参的身上,咧嘴嘿嘿嘿的笑啊,笑声还特别大。
撅着屁屁,利落的往小人参的方向爬啊爬。
季安逸虽然在外面忙着,同时也尖着耳朵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听见小胖子的笑声,他跟着也露出了笑容。
忙了一阵事情,听见小胖子的哭声,季安逸赶紧扔了手里的活,拿出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屋里。
一见他进屋,小胖子就嘿嘿的笑了,伸出胖乎乎的手。
这是要尿尿了。季安逸松了口气,抱起小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闻着了一种香味,他往小人参的方向瞄了瞄。“调皮,你又咬小人参了?你现在牙齿长出来了,可不比以前,不能咬,小人参可不是寻常物,太补了。”
小胖子听不懂这话,一个劲的笑着。
把了尿,将小胖子放回了屋里的竹席上,季安逸看着小人参,扯了扯它头顶的枝条。“别惯着小胖子,惯出一身毛病,你可是千年人参,哪能随随便便让他咬着。”
小人参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等季安逸说话,他特乖巧的点了两下枝条。
也不知道小胖子什么时候爬到这旁边的,见小人参弯着枝条,应该是觉的特别好玩,胖乎乎的小爪子,哗的一下就揪住了,然后,嘿嘿的大声笑了出来,好像打了胜仗似的。
“别让他再咬到你。”季安逸又叮嘱了句,起身了屋,不忘把屋门给关紧了。
也怕万一有人过来找他,不小心瞄见了屋里的动静。
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一看时辰,都快午时了。
估摸着他们三个也快回来了,季安逸进了屋。“成了。你们自个玩着去,我来带小胖子。”
小人参嗖的一下钻进了地里不见了踪影,母羊慢吞吞的出了屋,大黄和小黄依旧趴在屋里没动。
小胖子见小人参不见了,挣扎着要到地上去。
季安逸把他放到了地上,就见他伸手抠着地面,那股子认真劲,萌的人心头软乎乎的。
一片绿叶从地里颤悠悠的冒了出来,刚冒出半个,就被小胖子手快的给揪住了,小胖子一手揪着绿叶,抬头对着季安逸乐呵呵的笑了,嘴里咿咿吖吖的嚷嚷着,一副好开心的模样。
“小人参你别逗他了,大伙都快回来了。”季安逸抱起小胖子,朝着厨房走。
小黄和大黄站起身,亦步亦趋的跟着。
小胖子显然没有玩够,嘴里咿咿吖吖的嚷嚷着,脑袋身后的方向够着。
“来,小胖子乖,给你喝好吃的。”进了厨房,坐到了桌边,季安逸把小胖子抱放好,又整了整他的围兜,站起身桌上的绿豆汤,慢条斯理的喂着。
一见有好吃的,小胖子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眼巴巴的看着那碗汤,嘴微微张开着。
季安逸喂了他一勺子,才对着同样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大黄和小黄说。“已经盛碗里了,快去吃吧。”
大黄和小黄摇着尾巴,乐颠乐颠的走了。
“咿吖咿吖。”见两只狗狗走了,小胖子伸着手,嚷了两句。
“它俩啊跟你一样馋。”季安逸笑着说了句。
一碗绿豆汤刚刚喂完,小胖子还在犹意未尽的砸着嘴,王小二三人就回来了。
等着他们三个洗了脸和手,坐着歇了会,喝了碗绿豆汤,季安逸这才将小胖子给了张三哥儿,张罗着午饭。
山药排骨早早的就炖上了,还拌了个黄瓜,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吃过午饭,几人铺了竹席在过道口,坐地上歇着,正说着话,就见天突然的就阴了,抬头一瞧,有乌云。
心头顿时一喜。
“是不是要下雨了?”季安逸欢喜的问了句。
谢七和王小二皱着眉,严肃的瞧了好一会,齐声道。“不太可能。”
掩了失落的心情,季安逸又说起另一个事。“地里的活还多不多?下午直接提水成不成?把草药给敷上,隔久了怕药效不好。”
“嗯。先敷草药。”谢七应了句。
季安逸把草药拿了过来,还有捣碎草药的工具。“屋里有旧衣服,我去拿来包札。”
谢七把草药仔仔细细的捣碎,对着正在逗小胖子的张三哥儿说。“媳妇,我给你敷药。”
张三哥儿听着,笑了笑,微微弯着背,把衣服撸起。
小胖子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然后,伸着胖乎乎的手,绕到了后面,拍着张三哥儿的背,乐哈哈的笑啊笑,笑的太高兴了,姿势没坐好,歪歪斜斜的倒向一旁。
王小二连伸手把他捞进了怀里,在他小屁屁上轻拍了一下。“你真能闹腾。”
被打了。小胖子依旧笑,笑的很开心,伸着爪子揪王小二的头发,随手,瞧见季安逸沿着屋檐走过来,他忙张开了双手,嘴里咿咿吖吖的嚷嚷着。
“今个瞧着劲头大了不少。”上好药,张三哥儿笑着说了句,接着,他侧头看着谢七说。“我也给你上点草药。”
昨个抱过来时,这小家伙蔫蔫萎萎的,跟田里的水稻似的,今个倒是生龙活虎了。
“好。”谢七美滋滋的把捣碎草药的工具和草药递给了张三哥儿,早早的就脱了衣服在旁边眼巴巴的等着。
季安逸笑笑抱过小胖子,没应这话。
心里头则在想着,估摸着是咬了小人参的关系吧,瞧着这小脸蛋,越发的水灵了,肤色可真够好的,胖嘟嘟的,好想咬一口。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小半会,等小胖子睡着了,四个大人也没进屋,就躺这过道口睡着,过堂风大着,比在屋里舒服。
一觉睡醒,顶着大太阳,三人提着木桶继续忙活。
没多久,东边那个方向,响起一阵密集的噼哩啪啦的炮竹声。
自进了九月,每天都会有人进寺里求神,前几天,他们也去了,是刘阿麽过来喊他们。
寺庙不是特别大,平日里倒也不见,恰逢了这年头,就显的很拥挤了。
他们去的还算早,寺庙里还呆的下去,后头稍稍晚点的,就只能在外面跪拜了。
当时,寺庙里的气氛很沉重,有人嚎啕大哭,有人低低泣哭,更多的却是默默的抹着眼泪。
边擦着泪边小声的念着一段一段的话,那话听在耳边,心酸不已。
那天季安逸才真正的明白,什么叫靠天吃饭。
后来,刘阿麽再喊他进寺庙时,他不太愿意去,那场面他有些受不住,太难受了。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都说人在做天在看。
庄稼汉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干着活,一点点的经营着日子。
为什么还要遭这种大罪?
他想不明白。
“季哥儿。”
一声熟悉的声音,把季安逸从思绪唤回,他抬头看向前方,阳光很亮有些刺眼。“哥。”
怎么这时间点过来了?
“他们忙活去了?”王宝儿坐到了竹席上,问了一句。
正在跟地瓜干奋斗的小胖子,听见阿麽的声音,连地瓜干都不要了,随手一扔,立马撅起小屁屁爬了过来,扑进了阿麽的怀里,咿咿吖吖的叫着。
王宝儿抱紧了小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脸上有了笑容。
地瓜干是王宝儿特意准备的,给小胖子用来磨牙最合适不过了。
“嗯。”顿了顿,季安逸问。“大伯麽好点了么?”
“精神不错。”说到这,王宝儿停了停,过了会,才继续说。“他心里头有气,刚刚突然问起小胖子,我说放你这,他就生了一通火,让我把小胖子带过来。”
有些话,他还真说不出口,实在太听难了。
季安逸听着一愣,视线下意识的看向小胖子。
小胖子乖乖巧巧的窝在阿麽的怀里,熟练的在口兜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小块地瓜干,又开始啃啊啃。
“这样好吗?”看了两眼,季安逸讷讷的问。
王宝儿笑着说。“小胖子向来乖,应该没问题,不给他带,我自个带着。”
还有一个原因,现在日子难过,小胖子放这边一两天还好,天数多了,他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这带孩子就等于绊住了双脚,做啥都有些不太方便。
反正他也不出屋,就在屋里忙着,现在阿麽自个很惜命,这边没什么难事,也能腾出手来带小胖子,就是做活要慢了点。
“那成。我送你们过去,还得拿果粉衣服什么的。”季安逸听着,应了句。
送着他们回了季家,手里头也没什么事,季安逸关了屋门,送着木桶往西南岭的方向走。
刚进山,就远远走过来的三人。
“媳妇。”王小二也瞧见了,加快了步子,稳当当的把木桶放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季安逸。“媳妇,你咋出来了。”
“刚刚哥过来,把小胖子抱回季家带着,家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也过来提水。”季安逸说了句,又道。“正好就碰见你了,这路我还不太会走,这会倒好了。”
王小二听着,说了句。“媳妇你在这等着,我们马上就过来了。”
“好。”季安逸应着声。
为了不拖后腿,也知道自个的斤两,季安逸倒也不贪心,就提了大半桶的水,勉勉强强的可以跟上大伙的脚步。
整个人河溪村的人,只要是劳力,几乎都在挑水,一路上一点也不无聊,来来去去的全是熟人,擦肩而过时还能搭两句话。
“季哥儿你这瘦胳膊瘦腿的,悠着点,明个早上可就难过了。”铁哥儿瞧见季安逸在挑水,还挺惊讶的。
他觉的,白白净净的季哥儿不合适做这活。
“没事,正好趁着机会多练练身板。”季安逸喘着气应了声。
他都不太想回话,这一说话,就感觉力气有些跟不上。
铁哥儿显然也知道这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句。“唉,也不知道这天啥时候能落雨。”说完,他就加快了步子,越过了季安逸。
眼瞧着都十七了,却依旧没有落雨的迹象。再过十来天,这水稻就能收了。
只是这光景,就算拼死累死的灌着水,收成也不够看的,交完税就剩不了多少了。
“就这天气还要交税啊?”季安逸觉的有些憋的慌。
辛辛苦苦抢救出来的水稻,自个吃不了几口,全得上交了。
“上面没放话,就得交税。”王小二闷声闷气的说了句。
一想到这事,心里也不舒坦了。
张三哥儿接了话。“听说,隔壁村那个姓黄的地主,昨天放了话,今年的田租减半。”
“咱村好像全是自家的田吧?”季安逸问了句。
“嗯。咱村全是自家的田,不过也有人在他村租了田,挣一点是一挣。”张三哥儿回道。
谢七却想到另外一个事。“咱村现在没有上好的水田可买?”
“没有。别就咱村了,就连周边好点的田都没得买。买田这事得看机缘,碰巧了有人想卖田,才能买的到。”王小二还挺想买点田的。
在他心里,就算是白花花的银子,都没有田地来的踏实。
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瞅着时间差不多,就准备上床睡觉。
哪想,突然听见屋顶传来的噼哩啪啦的声音,那声音……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在尖叫着。
“下雨了。下雨了,下雨了,豆大点的雨啊,下雨了……”
“下,下,下雨了……”季安逸转动着眼珠子,讷讷的说了句。
他的话刚落音,就见张三哥儿站了起来,飞快的冲出了屋,紧接着,一个欣喜若狂,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真的下雨了!”
哗啦啦的雨声,噼哩啪啦的炮竹声,哭声笑声尖叫声大吼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
在那样的气氛下,季安逸也湿了眼眶。
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那种情绪,就好像,好像重获新生般。
这个夜晚,比任何一个大年夜都要热闹。
苦苦的盼了近两个月,都快要绝望了,总算迎来了希望。
☆、第九十七
个把时辰后,大雨渐渐缓和,哗啦啦的雨声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雨声,风夹着雨丝飘进屋里,凉意袭来,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安宁和踏实。
本以为,今夜会久久无法入睡。却没想到,伴着雨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那种感觉美好的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已经醒来,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窗外。
小雨仍在淅淅沥沥的落着,一夜过去,有了雨水的滋润,昨个还蔫蔫萎萎,带着枯色的花草树木,今个已经精神焕发,瞧着都变了一个模样,看着让人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
一呼一吸间,是舒爽凉透的雨后清新。
“就想静静的躺着,享受着这种美好。”虽醒了,精神也很好,季安逸却不想起床。
王小二听了,嘿嘿的笑,利落的边穿着衣服边说。“媳妇你歇着,我到田里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