姃姃第一眼见樾尧,他便是嘴角上扬着,目光澄澈。
还记得他是轻声说了句,“坐吧。”
入座。她这才看清他的相貌,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却朱,形容男子竟也不为过,这个“敬王爷”长得实在好看,大眼睛,高鼻梁,简直好像是拜了天宫的神仙。虽然姃姃那时的记忆里也没见过天族人。
姃姃心里默念有礼,有礼,一定要看起来青楼常客,大才子杭甘蒙还要有文化!
于是姃姃也学着杭甘蒙的样子,抱拳,却忍不住将目光肆意得往樾尧脸上打量,“失礼了,失礼了,这位敬王爷就是樾尧哥哥吧,在下地瓜,唐突了唐突了。”
言之凿凿,毫无羞怯。彼时她还谨记着杭甘蒙的教诲,地瓜都是庄稼地里餐桌上的好东西,收割前可供观赏,成熟后可进厨房,简直就是粮食中的战斗粮,自信得很。
她眼见着樾尧的嘴角又扬了几个度,樾尧的声色干净的好像姃母指尖上悠扬的古琴。樾尧的目光干净得像无波的畄河水。樾尧赞她,“地瓜?好名字,如雷贯耳,朗朗上口,与姑娘实在相配。”
她忍不住害羞的挠了挠头,却是如何也不含怯的,“我也觉得我的名字不错,美味又俏皮。”
船外江面,万筝竞过,偶有微风起,更添风景。
樾尧眼波还转,瞧了瞧她额前张扬的发丝,情绪里灿若星河,“你我缘于万筝节,以后我叫你筝儿好不好?”
姃儿
“对对对,我好像就是叫姃儿!”
姃姃儿,跟姃儿也差不多吧。
那个时候并没什么神魔两立,正邪殊途。大家都讲他是她的夫君,于是她也便兴冲冲的跟她回了他的王府。
只是虽然她没有嫌弃他不过是个普通“凡人”,他却累得她一身魔性。
这都是后话了。规则,是非,曲折。
猎首节盛况,来者皆是贵胄。樾尧领着军部浩浩汤汤地来了,自然引来嘈杂声一片。天宫太子身份尊贵不需多言,可参于猎首节的,又哪个不是个中翘楚。
彼此对抗,彼此退让,有亏有赢才乐得六界和平多年。妖魔猎首节,自古神仙多避让,樾尧此举,不知又要招来多少猜谋。
偌乙绷了弦,侧身端了姃姃神色许久,见姃姃并无异常,才生硬地把她揽在怀里。相隔太近,姃姃尚能听见他嘭嘭的心跳。
那年孛樾,姃姃也常听樾尧如雷的心跳声。那时她只是觉得凡人的生命须臾一瞬,若是不看得紧点,什么时候他去了,她都来不及去冥府捞他去。
她一向迟钝。
只是可笑得是,她竟以为他也是迟钝的,又或者是淡漠的,直到她宿在他那凡人“弟弟”樾郑府里一夜不归,她这才晓得,他其实小气得很。
姃姃轻轻拍拍偌乙的胳膊,示意他自己尚好,偌乙这才把手撒开。
而后侍从得了令,立马上前拱手轻揖,硬着头皮对樾尧说道,“猎首节境内,还请太子殿下避行。”
不过短短两句话,愣是惊的他一头冷汗。
姃姃看了看樾尧的表情,倒是十分能理解那侍从的感受。
别说他一个刚化形的小妖,就连姃姃这娘胎里修出来的魔神殿下,对着樾尧那张冷冰冰板着的脸,也是时常心里打怵的。
樾尧这番还裹着他那高傲的壳,倒是他身旁的侍奉的小仙代他赔礼似得回道,“我们太子殿下公务要紧,只往妖境以里去,绝不扰各位雅兴,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樾尧身边侍奉的仙神,姃姃都是见过的,可说话这小仙倒是极其面生。姃姃这才晃过神来,原先伺候樾尧的窦广,康冯,早在妖境里去了。
确是变了的。
“你何不叫你那太子殿下亲自下来瞧瞧,我们哪个像是会与人方便的?”偌乙忽的呵声笑讽道。
可他话中人却像是没将这放在心里,倒是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策马而去,留下的言语也是轻飘飘地,“殿下,慎言。”
姃姃远瞰云山,一时间倒也只有偌乙晓得,方才他打量的,是他揽住她肩膀的胳膊…
旖旎暧昧,至此也该停了。
回到猎首节的气氛中去,还是魔界里某个藩王世子给姃姃的解围,“姃姃,你久不习宴,可得给我们加个大彩头才行。”
姃姃感动得都快要哭了,看吧看吧,要不然说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老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