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囔:“我总觉得他们是在嫌弃我们。”
陈媛跟着点头:“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从头到尾连镰刀都没有发给他们摸一下。好像他们脸上写着“骄娇”二字一样。
田雨重重地叹了口气:“难怪他们嫌弃,就宝珍啊,我们小宝珍一个人,抵得上我跟余秋俩。她二嫂直接抵上我们仨。”
旁边黄橙橙的农田已经开始收割,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姑娘蹲在地里头,手跟蒲扇似的那么一挥,镰刀直接刮过去。咔嚓嚓,清脆的割裂声响起,一丛直接倒在了地上。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中间没有任何停顿滞涩。
看的一群女知青集体吸气叹气。
郝红梅跃跃欲试:“我就不信了,熟能生巧,我多锻炼,还锻炼不出来。”
余秋赶紧伸手拉住人,生怕这姑娘激动过头,又跑下稻田。
“算了,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们先去烧凉茶再说。”
就算煮凉茶不是好差事,也绝对比在田里头干活来的强。
这么蹲着弯腰,别说割一天的稻子了,就是一个小时什么事都不干,也足够让她直接崩溃。
他们赶到祠堂里头的时候,只有禾真婶婶跟另外几个年纪大的奶奶在。
一群三四岁的小孩被集体拘在了大屋子当中,不许他们出去瞎跑。
听说前两年发生过双抢时候,小小孩没大人看着,自己跑出去玩,结果跌进河里头淹死的事情。
从那以后,每年农忙时节,大队书记就会让各家各户把自家的小家伙送到祠堂来。
别的地方多半不许小孩进祠堂,生怕孩子眼睛亮,看到了脏东西。
杨树湾人却无所畏惧,他们的老祖宗,还能吓唬自家的孩子不成?
祠堂前头的空地上一排铁锅摆着,下面挖了洞,烈火熊熊往上烧。
禾真婶婶正忙着给地炉添火,额头上全是汗。
见到4个姑娘,她立刻伸手抹了把汗珠子,招呼人动起来:“去,你们几个看好了娃娃。一个比一个鬼,眼睛一错开就跑出去下河了。”
陈媛伸手推田雨:“你去吧,管小孩你最在行。”
田雨哪里肯,立刻撸起袖子:“我来烧锅吧。”
禾真婶婶笑了起来:“这个锅还真不是你能烧的了的。平常没大事,我们自己都不起地炉。你还是看好娃娃才是真的。”
田雨干脆利落的很,目光在屋子里头梭巡一圈,立刻点了几个小学生的名字:“你们几个,看好了弟弟妹妹们。这边七个归你管,这边七个是你的。”
几句话的功夫,她就给自己安排好了手下的任务。
那帮小学生居然谁都没有疑义,集体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田雨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想戴红领巾就要时刻以红领巾的标准要求自己,甚至要做得更好才行。”
余秋在边上听着忍不住想笑,小田老师可真是搞教育工作的一把好手。
她打了井水,跟陈媛、郝红梅一道拿密口篮子淘洗晒干了的蒲公英跟野菊花。
这两种东西在杨树湾地界常见,又都是清热解毒的好药材,平常人家也会采了泡当成茶水喝。
洗好的蒲公英被切成段,这样容易泡开些。
陈媛叹了口气:“要是有枸杞加一起,效果恐怕更好。”
田雨安排完小豆丁们的去处,转过头来笑陈媛:“你想得倒挺美。啥都没有。”
禾真婶婶已经烧开了一大锅水,让女知青们将清洗好的菊花跟蒲公英都放进去,然后再烧一滚就算好了。接着将茶水打进木桶当中,就可以推着板车往田里头送了。
余秋没有找到酸枣片。
杨树湾的酸枣实在太酸了,除了小孩子馋的不行,刚熟的时候吃几颗之外,其他的都是自己落了拉倒。
田雨听的直跺脚:“哎呀呀,摘下来当酸菜也不错呀。”
祠堂里头的婆婆奶奶们都被她逗笑了,还有头发雪白的老太太竖起大拇指夸奖:“不错,小田老师一听就是会过日子的人。”
田雨赶紧将余秋推出去:“我才不行呢,刚才何队长还说我们余秋会过日子。”
众人哈哈大笑,立刻拿余秋打去:“哎哟,这可不容易,能得到我们东胜的肯定。”
余秋心道这她可真没发现。
那小生产队长天生就是当干部的料子,极其擅长给人戴高帽子,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一样,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头倒。
他们这帮知青,哪个不是被他捧得乐淘淘,心甘情愿地被驱使来驱使去呀。
田雨还想说什么,被余秋一把捂住嘴巴,赶紧打发这姑娘给自己拿盐过来。
再让她说下去的话,还不晓得要说什么呢。
一桶茶,两勺盐,余秋就按照这标准给凉茶加了调料。
看得旁边的婆婆奶奶们,个个啧啧赞叹,到底是从里头下来的大夫,这煮个凉茶都跟旁人不一样。
居然还在里头放盐!
“要喝盐开水的。”余秋笑眯眯的,“身上出了大汗之后,是不是嘴里头没味道?这时候就得补充盐分。不然到时候水喝的越多越觉得渴,反而还会脱水。”
田雨有些茫然:“为什么?”
“渗透压。”陈媛想细细地跟她解释,又觉得地方不对,“等晚上回去我再跟你说吧。”
大铁锅里头的凉茶被打进了木桶当中,禾真婶婶又拖来了板车,一伸手就直接拎了桶茶水放上去。
田雨跟郝红梅都看得睁大了眼睛,竖起拇指夸奖:“婶婶你真厉害,好大的力气。”
这一桶水,她们两个人拎都费劲。
田雨自觉在女孩子当中自己已经属于力气很大的那种了。连余秋都说她那把子力气能当外科大夫。
禾真婶婶笑起来:“你们拿笔杆子的手,哪能跟我们拿钉耙的比?要是你们再比我们力气大的话,叫我们脸往哪儿搁?”
一共九大桶茶水,装的板车满满当当。挡板一卡上去,那木桶居然都不会在板车上滑来滑去。
当然,分量也惊人。
禾真婶婶在前面拉板车,四个女知青跟着在后面推,都能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
人还没离开祠堂前头呢,胡杨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他们的材料不够用了,听说祠堂这边有锯子,想把锯齿拆下来。
胡会计看到地上的地炉满脸新奇。
围着转了一圈之后,她再转过头看看那沉甸甸的板车,十分疑惑:“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在田里头直接挖地炉烧茶水?”
众人面面相觑。
禾真婶婶也忍不住拍自己脑门:“你瞧瞧我们这脑袋瓜子,到底是念过书的娃娃来的强。”
挖地炉就是因为祠堂没有厨房,为了方便才弄的啊。
地里头不一样嘛。
余秋也觉得自己脑袋瓜子不灵光,她早该想到的,祠堂有这么多孩子还挖地炉,实在太危险了。
到底是年轻人啊,思维活跃思路宽广。
老阿姨已经沧桑,赶不上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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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大问题
禾真婶婶是雷厉风行的人。事实上,余秋接触过的绝大部分杨树湾主妇都麻利又爽快。
板车第一趟运到田头的是九个装凉茶的大木桶, 第二趟就变成了刚从铁炉拿下来的大铁锅。
谢天谢地, 亏得她们回去的早。
刚看到祠堂飞翘的瓦檐,余秋就瞥见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小子爬过了高高的门槛, 直奔地炉而去。
孩子不懂事, 见起锅烧火了, 就以为有好吃的。
禾真婶婶一把捞起小东西,毫不犹豫地拍了顿屁.股, 把人又塞回祠堂里头去。
负责看管他的小姑娘慌里慌张地跑出来,她就帮老太穿了个针的功夫,不想弟弟便跑出来了。
余秋叹气, 除了要拿土填了地炉外, 井也加上盖。
这小姑娘自己才七岁大的孩子呢,又要帮着老太干活, 还要负责看管弟弟, 几双眼睛才够用?
“要是有托儿所就好了。”陈媛眉头微蹙。
托儿所没有寒暑假, 他们厂里头的孩子都是在托儿所长大的。
“对啊。”郝红梅眨着大眼睛,“有托儿所阿姨看着,孩子也不会在外头乱跑发生危险了。”
田雨侧过头,琢磨着杨树湾小学到底哪儿能腾出地方来。这些小弟弟小妹妹的确得有人管啊。
余秋清清嗓子, 直接转移话题:“婶婶, 咱们地炉挖在哪儿?”
杨树湾人不知道托儿所好吗?可是办托儿所难道不需要钱?这钱又从哪儿出呢?
城里头的托儿所大部分依托工厂存在, 少部分则是街道负责。农村几乎没有工业, 这么多人从地里头刨食, 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能奢求其他。
禾真婶婶倒是乐观的很:“以后肯定有的。咱们杨树湾现在不就有小学了嘛。地炉啊,地炉就挖在大沟边上,不怕烧了稻子,取水也方便。”
其他三个姑娘跟着高兴起来,还有人大声背诵:“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我们昂首迈进共.产主义社会。”
余秋默默地看了她们仨孩子一眼,在心中叹气。
面包牛奶的确会有,乡村托儿所估计没有。别说托儿所了,村小学撤并关门的比比皆是。情况好点儿的直接成为城镇居民,次一些就是坚持求学的霜花男孩,最糟糕便是早早辍学。
田雨她们可不管这些,她们只想努力让自己插队的地方变得更好些。
女知青们跟在禾真婶婶后面挖地炉,夏天土壤湿润且松软,虽然她们力气不大,但一人一锹土,还是很快就挖出了一米深的坑。
禾真婶婶的地炉结构并不复杂,她只在坑底垫了几块石头,并不砌炉壁,就直接丢了树枝进去烧。
这树枝也是社员上山背的。理论角度上属于偷。因为现在山林也是归公家所有,私人就是去捡一捆柴,往大方向靠,都算走资本主义道路。
可老百姓总要生活,稻草是生产队的财产,麦秆也不能自己拖回家,再不让他们靠山吃山的话,岂不是得活活饿死。
所以当地的守林人跟村民就形成了无声的默契。他们定期修剪树枝,村民去捡,他们撞到了也当做没看到。
这总比逼得农民们深更半夜偷偷去砍树毁了山林来的强。
余秋觉得这里人挺有意思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家在生活智慧的指导下,形成了人与自然的和谐。
柴火丢下坑,上面支着大铁锅,大沟里头打来水,齐活了。到时候一桶桶凉茶煮好了也不必再挑到田头,木桶直接走水渠就好。这样还能快点儿让凉茶冷下来,好叫大家伙儿赶紧喝到。
禾真婶婶大大地夸奖小知青们:“还是你们聪明,瞧瞧这活干的都漂亮。”
田雨兀自不满足:“得让胡杨给我们在这儿也安个水车,直接抽水上来,省得我们拎水了。”
陈媛笑着戳她的后背:“我看你跟胡杨待久了,要成懒汉了,一点力气都舍不得出。”
“不出力才好。”
河岸边有风,柴火烧的旺盛,禾真婶婶也趁机坐在风口子上吹会儿凉风,“我真巴不得什么力气都不用使呢。最好拖拉机、播种机、插秧机、收割机、打稻机统统自己动,我们在边上看着就好。”
郝红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可真是共.产主义生活了。”
禾真婶婶跟着点头:“就是啊,我等到这一天的话,立刻闭眼睛埋到地底下也能笑醒咯。”
郝红梅犯难地摇摇头:“恐怕不行。现在都提倡火葬,不让土葬的。”
余秋没憋住,直接扑哧笑出声。她前头还没看出来,原来郝红梅才是真宝藏女孩。
禾真婶婶笑得直摇头:“你们现在年纪小不知道厉害,咱们这一块的妇女,都被人称为黑屁.股。”
余秋好奇:“为什么?”
臀部黑色素沉着,是因为长期坐着不站起来运动,臀部经常摩擦凳子所导致的,这跟当地的妇女的生活模式好像完全扯不上关系。
她们一天到晚屋里屋外忙进忙出,几乎就没有停下来坐着喘口气的机会呀。
禾真婶婶淘气地眨眨眼睛,语气诙谐:“因为屁.股撅得老高,晒黑的呗。”
众人抬头看田头割稻子的农民。可不是,为了方便干活,他们个个身体几乎对折成两半,屁.股正对着大太阳晒。
郝红梅傻乎乎地冒出了句:“穿着裤子呢,晒不黑的。”
她满脸认真,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田雨更是直接笑得前俯后仰,直接倒在了余秋身上。
禾真婶婶忍不住摸摸郝红梅的脑袋,哭笑不得:“你哟,城里娃娃嫩生生。重生活干多了,女人连娃娃都生不下来的吋,那才真要人命呢。”
所以乡下有点儿家底子又心疼女儿的人家宁可让姑娘少拿几个工分,家里头其他人帮贴着养,就是希望她们长身体的时候能养好了,将来找婆家生孩子少受罪。
郝红梅终于晓得害怕了,她下意识地躲到了陈媛怀里。
燕子姐生个孩子差点儿没命的事,已经将这小姑娘吓得不轻。
陈媛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不怕,只要咱们实现四个现代化,贫下中农就不用这么吃苦了。”
水烧开了,余秋赶紧放清洗好的野菊花跟蒲公英下去。再滚一遍,她们便将茶水打进木桶中,直接放入沟渠走。
禾真婶婶留下来看着几个又烧上水的地炉子,余秋她们负责押送茶水。
九个木桶连成列,中间用担水的钩子接在一起。
余秋给生产队发灭蚊药水跟帮孩子打预防针的时候,几乎用脚板丈量完了整个杨树湾,所以她领头带路。
田雨在四个姑娘中力气最大,正好拿着草叉子在后头推。
陈媛跟郝红梅每人手里牵着根绳子带着第五桶的两个耳朵,一左一右居中压阵。
茶水队伍浩浩荡荡往前走,哗哗的水流跟木桶碰撞到一起发出的沉闷声响,压得大柳树上拼命扯着嗓子叫的知了声都清爽了不少。
饶是不吃力,走在太阳高高的夏日田野,周围半点儿风都没有,余秋仍旧热得满头大汗。
这种天气不戴草帽晒死人,戴着草帽又要闷晕人,真是走在独木桥上,前有狼后有虎。
“咱们就走走路,都要中暑了,他们还在地里头干活,该多辛苦啊。”郝红梅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农民真苦。”
“赶紧让胡杨帮忙想想办法,能不能做个不用电的电风扇啊?”田雨同样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自认为绝对不是娇气姑娘,可还是感觉吃不消。
陈媛拿她打趣:“哎,我怎么觉得你嘴里头就没停过胡杨啊。回头我帮你告诉他,你可惦记他了。”
“什么呀!”田雨急了,“他不是爱倒腾东西嘛,就让他多倒腾好了。”
说着,她又小声念叨了一句,“总比他下田干活强。”
她现在知道杨树湾大队的社员不是嫌弃他们干活不利索了,没鱼虾也行,就算是慢手,能做多少是多少啊。
社员是怜惜照顾他们,所以才给他们找轻省活计做。
田雨都觉得自己对不起早上喝下去的那缸子河鲜粥跟吃的大馒头还有咸鸭蛋。
“其实也不是不行。”余秋眼睛看着远处被推着手的手工收割机,示意自己的同伴们望过去,“你们看,风是空气对流形成的。现在没风,但是人跑起来就有风了。同样的,收割机往前冲,也能带起空气对流。如果在收割机的把手上装个小型风车,应该能转起来。”
田雨喜出望外,猛地一拍大腿:“对!风车跟电风扇长得一样。”
她激动过头,忘了自己手上还抓着抵住茶桶的叉子,木桶被水流震动着,剧烈地晃荡起来。筒壁撞击到一起,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四个姑娘赶紧手忙脚乱地稳住木桶,可水流仍然在晃荡。
不对啊,几人回头看,立刻发现了搞鬼的家伙。
李红兵肩上背着绳子,跟《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中的少年似的。不过他脸上全是恶作剧的光:“让开让开,戚家军水师已到,赶紧让开!”
众人俱变了颜色,那些桶里头装着的可是肥水。
田雨气得破口大骂:“李红兵你给我停下,再动,我罚你站黑板!”
那小子不知死活,居然胆敢欺师犯上,还朝田雨做鬼脸:“放暑假了!不上课了!”
田雨冷笑:“谁说的?双抢完了继续上课,这个暑假我就讲完四年级的课,开学接着讲五年级!”
这消息如同晴空霹雳,惊得少年目瞪口呆,居然都忘记继续朝前头背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肥水桶立刻叮叮砰砰装成了一团,气得跟他组队押送的伙伴破口大骂。
田雨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为上战,顿时下巴抬得老高:“走,我们不跟小毛孩一般见识。”
余秋乐不可支,这可真是大孩子带小孩子玩。
陈媛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没路闹的。要是有宽敞的大路,哪里还要抢道啊。大家一人一辆板车推着走。”
她看着前头田埂上挑担子的妇女,那箩筐看着就沉得要死,扁担都要压成拱桥了。
“哪可不行。”田雨侧着脑袋皱眉,“每寸土地都是要种庄稼的,都是大路了,田在哪儿啊?”
“也不是不可以。”余秋收回落在挑担子女人身上的视线,“小田变大田,将田埂铲掉。十亩田的田埂连在一起,也不窄了。实际上的耕地面积根本没变。”
“对,就是这样!”何东胜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亲昵地摸了下余秋的脑袋,“到底是女秀才,瞧这脑袋瓜子灵光的。你可解决了我的大问题。”
太阳晒得田埂滚烫,余秋一股火从脚板底蹿到头心,她恨不得一巴掌将这小年轻拍成土行孙。
解决个屁问题,你的问题跟姐姐有什么关系。摸什么摸,谁准你摸姐姐的脑袋了?没大没小的东西!
刚才姐姐就不该一时图凉快,脱下草帽扇风,以至于暴露了大好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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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养鱼也养鸭
何东胜显然白瞎了浓眉大眼的聪明脸,压根没看出来小赤脚医生气得脸色铁青。
他拎了桶凉茶上岸的时候, 还相当亲切地关怀了一下送茶的女知青们:“天热, 小心别中暑。尤其是你,小秋大夫, 不舒服就赶紧去树荫底下休息, 洗把脸。看看你这脸色。”
余秋在心中默念忍字诀, 就当他是来看门诊的病人,无论如何都要忍。
可是她一个妇产科医生, 凭什么看男病人啊!
何东胜已经舀了一缸子凉茶边喝边朝下田指导工作的大队书记走:“老叔,你说的那个田面积减少的问题解决了。你看,我们把田埂铲掉, 不就多出来田亩了吗?所以就算在稻田四周挖出宽水渠来, 也不会减少田亩面积。”
他一口气干掉缸子里头的凉茶,抹了把嘴, 又开始舌灿生花, “老叔你想啊, 就在水边种稻多方便?洪涝的时候,有坑帮着排水。万一闹旱灾了,在水边庄稼受影响总要小一些。”
田雨没听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但这并不影响女知青表达对劳动人民智慧的肯定:“他说的没错啊, 确实不耽误种庄稼。”
陈媛皱眉:“可把省下来的面积挖了水沟的话, 还是没有大路走不了板车啊。”
余秋恨恨地收回目光, 扭过头继续背绳子:“不用板车, 直接撑船就好。既然要养鱼, 肯定得将水沟挖的宽一些。”
年轻的小姑娘最不缺乏的就是想象力,女知青们眼前立刻铺陈出稻花香里游鱼跃动,人立船头,清风徐来,禾香阵阵的画卷。
“养鸭子,水里头能不能养小鸭子?”郝红梅今儿早上吃了流油的咸鸭蛋,对鸭子感情尤其深厚。
田雨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你傻啊,鸭子吃稻子的。”
“其实可以养。”余秋示意她们还没有收割的稻谷,“稻穗这么高,鸭子也吃不到。再说结穗的时候,田肯定得放水啊,鸭子也游不到庄稼里头去了。”
陈媛有些迟疑:“鸭子不吃秧苗吗?”
“应该不吃。”田雨早上拔过秧,对秧苗的粗糙很有印象。虽然还青翠翠的,但是粗糙的很,感觉就跟稻草一样。
郝红梅兴奋得小脸蛋红扑扑,立刻朝余秋眨巴大眼睛:“小秋姐,养鸭子,田里头一定要养鸭子。”
余秋莫名其妙:“这又不是我养,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郝红梅满脸茫然:“不是你养吗?那你怎么知道要养鱼。”
余秋被这孩子给噎到了,只能清清嗓子,直接推锅给大队书记:“我给禾真婶婶家的孙子孙女儿打预防针的时候,听书记提了一嘴巴。”
结果郝红梅更来劲了,缠着余秋不撒手:“那你去跟书记说嘛,我们就养小鸭子好不好?”
陈媛也在边上帮腔:“是啊,小秋,你试着说说看呗。我看书记对你挺和气的。”
田雨郑重其事地点头:“余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看上次大队开会你发言,就没有人说三道四。只要是为了广大贫下中农好,大家心里都有杆秤呢。”
余秋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属于黑五类子女。老实讲,她还真缺乏这个政治敏感度。
“好了好了。”她赶紧喊停,“好像也不是想养鸭子就能养的吧。我记得每家每户养鸡也不能超过两只呢。”
到时候再当成资本主义尾巴被割掉,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事。”田雨眉飞色舞,大声宣布,“今年4月6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的文章,强调要‘以粮为纲,多种经营,全面发展’。咱们养鸭子是响应中央的号召。”
余秋下意识地回过头,真心对田雨刮目相看。这姑娘的能耐,绝对可不止乡村小学民办教师。
田雨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兀自强调:“我们要时时刻刻都加强学习,跟上思想。这才是对我们伟大领袖的忠诚。”
余秋点点头,鼓励她:“非常好,你说得对。”
既然好政策能念歪经,那见缝插针地利用政策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是劳动人民必须掌握的生活智慧啊。
多种经营,很好,等双抢完了,她就养蚂蟥去,起码争取挣钱给自己买几件新衣服吧。
穿越过来时的那个雨夜,丢在自己身旁的衣箱里头可只有几件夏装。
四人运完一趟凉茶,返回的路上又回收上一批的空桶,如此两趟,田头就响起了招呼吃饭的声音。
余秋惊讶地发现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无极限。
推着板车送饭到大田边上的人,见到水渠中的茶水桶,根本都不用问,就立刻有样学样,直接放弃了扁担,只拖着桶在水渠里头走。
余秋赶紧抬脚。
禾真婶婶立刻扯着嗓子喊:“作甚呢?吃饭了。”
“我去看看他们的午饭,看要不要补充点儿什么。”余秋丢下句话,直接朝大路奔。
双抢时节,除了实在干不了农活的老人跟小小孩,其他人都在田里头忙碌。相应的,这些老人孩子其实也不得闲,还要聚集在一起,通常是生产队长或者妇女队长家里头,给全队下田干活的男女老少准备一日三餐。
口粮有限,农村都是闲时喝稀,忙时吃干。双抢不是三年两节却待遇超群。几乎各个生产队都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力,务求让每个在田头忙碌的队员都看到生活的慰藉与希望。
农人不轻易杀猪,因为养的猪也有上缴任务。双抢要持续小半个月的时间呢,全队几百号人,两天宰一头的话也要吃不消的。
但是双抢时,生产队很舍得大手笔,杀鸡宰鸭子张网捕鱼,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余秋看到了三队的鸡丝凉面。
老母鸡要下蛋,不能杀,队里头养的公鸡除了留下来配种的,都被安排了升天的日期。
大公鸡常年跑来跑去,身上的肉扎实的很,被老人直接切了鸡胸肉煮熟,然后撕得细细,码在过了凉白开的面条上,跟切碎的黄瓜丝、鸡蛋皮还有油豆腐丁一块儿搅拌在一起,在加上炒熟碾碎的花生粒,即使不用加麻油也叫人垂涎欲滴。
剩下的鸡杂鸡架子,巧手的老人们也绝对不会浪费。鸡杂加了酸辣椒酸豆角一块儿炒,人老远闻到那酸辣味就忍不住吞口水。鸡架子则用来烧毛豆米,同样浓油赤酱。
万一觉得这些口味重,哪还有一大桶鸡汤,汤中各色蘑菇探头探脑,鞭笋跟小青菜争奇斗艳,完完整整的荷包蛋更是诚意十足。
余秋看到蘑菇跟毛豆就放心了,这一顿吃下来应该能够补充到足够的钾离子。
再听说他们下午茶吃绿豆粥配鸡蛋饼,她更加觉得没问题。
三队的妇女队长过来打饭,看到小赤脚医生就要留她一块儿在队里吃饭。
余秋赶紧摆手,强调自己的饭已经准备好了,再说她手上也没碗啊。结果妇女队长直接拿了个空碗要给她盛饭,吓得余秋立刻表示自己还有其他队的午饭没看,这才勉强脱身。
走的时候,妇女队长还冲她喊:“去比比,肯定没我们三队的饭香!我们的膳食最养人!”
剩下的生产队也不差,基本上不是杀鸡就是宰鸭,个个都有汤有肉。杨树湾依山傍水,花生、豆子、蘑菇、山芋、土豆以及鱼这些含钾高的食物都不缺。今儿大忙,饭菜更是实在。
余秋每到家生产队的饭桶前,都会被人拉着要给她盛饭。郑大婶更是抓着堆得满满的饭碗追着她跑了好几亩地。
难得趁着吃饭机会能停下来喘口气的农人们全都大笑,还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叫好,拿这热闹下饭。
最后还是余秋腿脚轻快,趁着郑大婶被六队从水渠里头拖上来的饭桶耽搁了下的机会,成功地逃出生天。
宝珍的母亲还在她后面大喊:“跑什么啊,跟我们六队一起吃。早上你们还拔秧了来着。”
余秋往前跑的两条腿更快乐。
她觉得这样不行,赶紧拿搪瓷缸盛好饭菜,白米饭上卧了红烧茄子跟西红柿炒蛋还有青椒炒干子,也是乡间难得硬菜。
有饭菜在手,余秋觉得自己的底气足了不少,又将剩下的几个生产队的午餐全看遍,还给人建议晚上食谱要加的东西。谁要留她吃饭,她就示意自己的搪瓷缸子,表示已经满了。
如此一来,大家只好放她走。
余秋美滋滋地回自己的据点,正巧碰到过来吃饭的大队书记。
杨树湾最大的官在田里头跑了一上午,四处协调各个生产队之间的工作,累得满头大汗。
他一过来先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大碗冬瓜虾米汤,然后才喘过气来接禾真婶婶给他盛的饭,同样是烧茄子、西红柿炒蛋盖饭,另外他还舀了一勺加酸辣椒炒的酸豆角,大口大口的,吃得津津有味。
郝红梅却食不下咽,嘴里头包着口饭半天没咽下去。
从大队书记过来后,她就始终盯着人家瞧,几次想鼓起勇气提出养鸭计划都没敢开口。
余秋喝了两口冬瓜汤,看她搪瓷缸子里头饭菜不见少,不由得奇怪:“怎么了?不合胃口还是食物过敏?”
“哎哟,小秋姐,你就帮我说嘛,养鸭子,田里头养鸭子。”
余秋看着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