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水泥块一股脑儿全都倒进沟中。
老农笑着直摇头:“我的小胡会计,这哪是你能干的活呀。”
旁边的农民们都笑了起来,就连跟着胡杨去搬水泥块的大毛二毛也发出咯咯的笑声;窘得胡会计赶紧落荒而逃。
老农却在后面追:“唉唉唉,放着吧,我来我来。”
说着他轻轻巧巧地抬起了独轮车,跟阵风似的大步朝前走,就连人高马大的胡杨,都得一路紧走着才能追上。
田雨站在学校门口,见状埋汰他道:“你不是要给独轮车装风车做成风帆车吗?到现在都不动。”
胡杨才委屈呢:“我又没车,这车还是我问人借的。”
大队书记扛着锄头,往自家的自留地上去,经过学校门口,他见状笑着:“我们小胡会计,可是真正的无产阶级,一穷二白哦。”
推车的农民笑了起来,放下独轮车接大队书记的话:“小胡会计说,要给我们每个生产队都做太阳灶呢。到时候家家户户连柴火都不用,就能直接喝上热水。”
大队书记来了兴趣,看着立在地上的太阳灶:“这个真能烧水?”
“能!”
平日里性情腼腆的秀秀此时却顾不上害羞,鼓足勇气为小胡哥哥背书,“奶奶今天中午就没有烧锅,我们吃的就是太阳灶焖好的饭,可香了。”
大队书记这回连肩上的锄头都放下了,绕着太阳灶走了一圈,嘴里头一个劲儿念叨:“不错,这个好。省下稻草秸秆可以卖给造纸厂,年底给大家多分几块钱,让娃娃们也多吃几块豆腐。”
田雨立刻来了精神,她跟着余秋学习生理卫生课,也知道补充蛋白质的重要性。
红薯为什么不养人?因为里头全是淀粉,没什么蛋白质呀。吃鱼吃肉为什么人精神?因为富含蛋白质跟脂肪呀,人的身体需要它们。
豆腐是什么?豆腐就是贫下中农的肉。豆浆就是老百姓的牛奶,喝了一样长身体。
她立刻催促胡杨:“快快快,你早点儿造出来,我们杨树湾就能多省点儿稻草。”
余秋却皱起眉头:“你要每个生产队都造一个的话,起码还需要九口锅。你打算到哪儿去弄铁锅呀。”
现在铁锅也是各家各户的重要财产,一般人家就是锅破了也不会丢掉,还是修修补补继续用。
胡杨傻眼了,他还真忘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修桥队的废弃品虽然多,但人家也不会随便丢锅呀。那可是登记在账上的资产呢。
小胡会计抓抓脑袋,不太确定地开口:“要不,我试着在村里头找一找?”
“那你还不如去卖废品的地方找呢。”田雨侧着脑袋,不是很肯定,“说不定那儿有。”
大队书记立刻有了决定:“我喊成根大哥帮忙看看吧,反正他也要去县城。”
余秋闻声赶紧回头问:“陈福顺的爷爷回来了呀,今天去菜市场怎么样?”
大队书记脸上立刻浮起了笑容,喜不胜喜:“怎么样?可好了,船堆得满满的,赶得上整个生产队割一天的草了。”
而且他清楚的很,这菜市场的垃圾里头又是鱼鳞又有死虾的,沤出来的肥料比单纯的草肥可有劲多了。
他忍不住又夸奖了一句小知青们:“还是你们这些娃娃脑袋瓜子灵光,眼里头有东西。我们倒是白种了这么多年田。”
“要不怎么说是主席给咱们派人下来喽。”
校门口走进个30岁上下的女人来。
她身材瘦削,脸上也没什么血色,身上的衣服因为洗过太多次,已经薄了,整个人却拾掇得干干净净。
四婶婶伸手招呼大毛二毛:“你俩别老闹腾红兵哥哥,红兵哥哥要上学的。”
大毛二毛立刻簇拥到妈妈旁边,争先恐后地强调:“哥哥带我们抓田鼠了,中午放学的时候去的,没耽误上课。”
四婶婶冲着李红兵笑:“多亏你们兄弟带着他们,一会儿来家里吃炒米啊。”
李红兵连连摆手:“一会儿我还要去捉知了猴呢。”
说着,他又目光灼灼地看了眼余秋,像是在无声地下战书。
大队书记伸手拍他的脑袋瓜子,恨铁不成钢道:“别光想着逮知了猴,好好跟你小胡哥哥学学。烧饭的铁锅你天天见吧,人家能做出太阳灶来,你就会大太阳底下光着屁.股乱跑。”
李红兵脸红成了猴屁.股,一个劲儿的嚷嚷:“我才没光腚呢,我明明当时用荷叶遮着,遛鸟的是陈福顺。”
全是石桥口大队的那帮兔崽子,大家同在河里头游泳,那群混账东西居然偷偷把他们的裤衩全藏起来了。
余秋乐不可支,侧过头憋着笑招呼四婶婶:“婶婶,你是从什么时候眼睛不舒服的呀?”
四婶婶不自在起来:“没哪儿不舒服呀,我挺好的。”
余秋也不反驳她的话,只继续追问:“那你从什么时候起,晚上眼睛看不到东西的?”
大队书记立刻停止教训李红兵,抬头看她:“大毛妈,你眼睛晚上看不到东西了?哎哟,怎么瞒得严严实实的?不是说了吗?身体不舒服要早点讲。”
四婶婶愈发不自在,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就是晚上有点儿模糊,天黑了嘛,都看不清爽。”
余秋手上没有专业的检查设备,只能让四婶婶坐下来,伸手轻轻撑开她的上下眼睑,仔细观察眼睛的情况。
末了,她松开手,又细细询问了一回病史,专门强调了一句:“最近有没有哪儿动的不灵活?比方说胳膊腿呀,使不上劲,或者无缘无故的就摔倒了。”
有的时候眼睛看不清楚,未必是眼睛的问题,她见习的时候就曾经碰到过一位年轻的女病人突然间视物模糊。
问病史的时候,病人说什么都好,最后还是她在病历上签自己的名字时,主任注意到她的胳膊不灵活,坚持让她去做了个头颅核磁共振。结果提示多发性亚急性脑梗塞,直接被神经内科收住入院了。
后来经过针对性治疗,她的视力也恢复了正常。她跟家属直到出院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年轻就会有脑梗塞。
四婶婶摇摇头:“我今儿还挑担子呢,真没哪儿不舒服。”
“那我先给你补充维生素a试试看,要是效果不好的话,再去县医院。”
四婶婶赶紧摆手:“去什么县医院啊,不用的。反正晚上本来就看不清楚的。”
大队书记立刻板起脸:“要去的,你要是眼睛坏了的话,你让大毛二毛怎么办?回头要是吃了药还不好,你就跟老跟老城根的船上县城,大队的医疗合作站不是白搞的,给你报销医药费的。”
余秋突然间想起来,自己手上的药还缺不少,赶紧追问大队书记:“书记,我要买药的话怎么报账呢?”
大队书记挥挥手,相当豪放做派:“你自己列个单子,报个计划上来,要是急着要用的,就找小胡会计先记账,支了钱的话买回来销账就行。不过这个你给自己跑县城了,成根大哥不识字的嘛,你写了条子他也不认识。”
胡杨立刻积极主动地站出来毛遂自荐:“余秋,你要什么?我去县城给你买吧。你不是要给大家做体检吗?”
陈福顺爷爷未必知道该怎么从卖废品的地方淘到好东西,他还是自己跑一趟比较放心。
余秋点点头:“那好,回去我给你列个单子,你要是摸不准的话,就直接问药店的人。”
她先前在指导大家如何给家庭用水消毒以及上村民家里头也还没上学的孩子打针的时候,顺带着做了几户人家的体检,但全面的健康检查还没开始呢。
这可是个大工程。
大队书记一拍手,下了定论:“那好,就小胡会计去。”
他转过头吩咐胡杨,“今儿吃过晚饭,你早点睡一觉。到点了,我让小福顺去叫你。”
胡杨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设个闹钟,明天早上4:00起来就是了。”
反正他出门也不麻烦,刷牙洗脸直接就能走人。
大队书记笑了起来:“四点钟动身,那你打算下午还是晚上到县城啊?人家菜场早就臭了哦。”
胡杨惊讶地抬高眉毛:“从红星公社到县城不是三个来小时吗?”
他早上四点出发,到县城刚好赶上菜场卖完东西。
大队书记笑得不行:“你当我们是什么大船啊?全靠张帆撑着走,去一趟县城要7个小时呐。成根大哥昨天晚上撑船走的,中间半点功夫没耽误,刚回来还没多长时间呢。”
这下连余秋都震惊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县城居然能够这么远。这么看来,杨树湾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穷乡僻壤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的交通太不发达了。
胡杨喃喃自语一般:“那陈福顺的爷爷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吗?这也太辛苦了。”
“就在船上睡,他们两口子轮着撑船。”大队书记面带微笑,“肥料要容易到手,早被别人抢光喽。”
何东胜从校门口伸进脑袋来,见到大队书记就笑:“要不怎么说樱桃好吃树难栽呢?对了,书记,晚上开会还是老时候?”
大队书记点点头:“你跟赵大爹他们补完秧苗就赶紧到大队部来,这个事情,咱们可以好好张罗张罗。”
李红兵好奇心强,抢在众人前头发问:“大爷爷,什么事啊?咱们阳朔湾有什么事情要张罗?”
哇,都到大队开会了,那肯定是大事。
大队书记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揶揄道:“什么大事啊?看你能不能吃上水果糖的事。”
嘿,这小子,闹的满大队都知道小秋大夫要请他们吃水果糖了。
余秋侧过脸,满心狐疑,吃水果糖的事?那就是改善社员的生活了。钱粮不会从天上掉下来,难不成,杨树湾大队要在所有生产队都推行合作小组?
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快了点儿?枪打出头鸟啊。
何东胜看着几个知青,笑着问大队书记:“要不,让小胡会计,小秋大夫跟小田老师也都过来开会吧。他们还比较了解情况。”
书记连连点头:“来来来,都来。”
说着,他眼睛扫过三个小知青,又点点头加重语气,“以后大队开会,你们都参加。”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臭宝他胖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rrofhz、瑤非魚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去大队开会
陈福顺急得抓耳挠腮, 带到大队书记跟何东胜都去地里头忙碌了, 他赶紧追着三个知青问到底要开什么会?
余秋他们心里头也敲着鼓呢,摸不清大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田雨直接朝李红兵翻了个白眼, 老气横秋地强调:“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
李红兵急了,当场跳起脚来:“嘿,什么呀?我看分明就是大爷爷在给你们打掩护,找理由让你不捉知了猴。”
哟, 说你胖还喘上了。
余秋眯起眼睛笑, 本来姐姐还打算给你留点儿面子,不想打击祖国小幼苗的自尊心。
看样子,必须得全方位的给你小子来顿狠的才行。
“走。”余秋一挥手, 示意田雨跟秀秀,“咱们把那一排树全缠上胶带。”
胡杨在后头喊:“不要我帮忙吗?”
田雨脑袋都不回,直接安排了他:“你赶紧把太阳灶固定好才是真的, 明天我就指望着它喝水了。”
胡杨收回视线, 看眼巴巴瞅着外头的大毛二毛,立刻板起脸:“看什么看, 有什么好看的, 赶紧跟我干活。”
一群小子, 还没有姑娘家做事麻利。
李红兵才不搭理他呢, 直接扭过头, 自己跑去刮松脂了。
李家小弟刚要抬脚追哥哥, 就被胡杨叫住了:“赶紧过来给我扶着。”
小男孩本能地顺从吩咐, 等到他帮忙将支架做好, 他哥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夏天黑的迟,晚上七点钟,杨树湾的老百姓吃过晚饭,夜色才开始降临。
余秋跟胡奶奶打了声招呼,就抓起手电筒带着田雨跟秀秀去树下开始忙碌。
李红兵早就拿着铲子在树底下挖了半天知了猴洞。他炫耀的晃晃手上的农药瓶子,得意洋洋地宣布:“我已经逮了17只了。”
嘿!今天的知了猴也争气,个个都打了天井,拱出土包来探头探脑,他一挖就是一个准。
余秋大方地摊手:“随便,再让你多挖30个我也无所谓。”
秀秀手上抓着手电筒,找自己先前缠过胶带的树,光刚照上去,她就惊喊起来:“知了猴。”
那一圈胶带下面,密密麻麻的,爬了居然有七八只知了猴。秀秀赶紧伸手去捉。
知了猴在蜕壳变成蝉飞走之前,行动都比较迟缓。手电筒照着它的时候,它居然都不知道动弹。
眨眼的功夫,秀秀手上的深口瓶底就布满了一层知了猴。
李红兵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反应不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秋跟田雨也不搭理他,捉完了一棵树上爬着的知了猴,立刻转到另外一棵树上。
等到它们重新回来的时候,原先树木缠着的胶带底下又爬了好几只知了猴。
几人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花了才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瓶子里头就已经密密麻麻。
不用数,光目测也知道里头的只鸟猴不止120只了。
李红兵连铲子都顾不上拿,瞠目结舌地看着这群人,莫名其妙就委屈得不行。
凭什么他费了老大力气刮的松脂,根本粘不住知了?
“现在晓得厉害了吧。”
大路口方向,何东胜跟胡杨一边说话,一边走路过来。
他伸手拍了下李红兵的脑袋,揶揄道:“你也就是在我们杨树湾小孩子面前逞逞能。你看强子跟小兵他们,谁跟着你屁.股后头混啊?”
余秋抬起头看看天,惊讶地问何东胜:“你们秧苗都补好了?”
生产队长笑了起来:“补秧又不是从头开始插秧,能有多少事情啊。赵大爹家还有点儿,保证的哥哥嫂嫂们正在插着呢。”
余秋点点头,将手电筒塞给秀秀:“瓶子装满了就回去吧,小心不要踩空,注意蛇。”
田雨抓得正起劲,见余秋跟胡杨都要去大队部,他也只好抬脚走人。
临走之前,小田老师还特地悲天悯人地宽慰了句李红兵:“算了,我们留点儿给你捉。”
气得少年在后头哇哇乱叫。
田雨得意的不行,一路都猴着余秋的肩膀,笑到了大队部。
各个生产队的队委成员七七八八来的差不多了。见到何东胜跟三个知青,大队书记点点头,让他们自己找地方蹲着。
这次开会的场所仍旧是大队支部前头的院子,抠门的书记同样舍不得点灯,只就着星光说话:“行了,既然大家伙来的差不多,咱们就开始说正经事吧。”
他转过头示意何东胜,“你都说说,你做了些什么?”
余秋跟田雨还有胡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不由自主地悬起来。光六队搞合作小组还不显山不露水,可要是整个大队都弄起来,说不定会被当成筏子呢。
何东胜满脸好脾气的笑:“那我就说说吧。今天下午挖田鼠的事情。”
田雨差点儿跳起来,何队长也未免太阴险了吧。
这是要跟全大队的人告状,她身为老师,居然带着学生挖田鼠吗?还搞得两个孩子差点儿在水里头淹死。
胡杨也羞愧的不行,他感觉自己年纪最大,有必要站起来担起这个责任:“那个田鼠是我要挖的。”
余秋伸手拉了下他的胳膊,示意小胡会计听完人家的话。
何东胜应当不至于这么小鸡肚肠,突然间玩这手阴的,让众人批判他们。
“对,是小胡会计他们上山挖田鼠,结果挖出了粮仓。”何东胜笑着点头,“我拎了下,足足有三四十斤重,什么麦子稻子,还有蚕豆,田鼠往家里头搬的不少。”
院子里头的人立刻发出惊讶的赞叹声,八队的生产队长更是喊出来:“狗日的东西,是赶得上一个多月的口粮了。”
一下午几个小秀才就能挖出这么多东西,田鼠们在地底下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呢。
大队书记笑起来:“这会儿又是刚割完稻子又是田鼠养小老鼠的时候,他们不抓紧的时间藏粮食才怪。”
院子里头立刻炸窝,可不是,以前都是秋收时分打田鼠,现在看来夏收田鼠也不安分。
大队书记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等众人的议论声小下去之后,才接着开口:“前头割完稻子,我就琢磨着要好好逮一回田鼠。不过忙着插秧嘛,就没顾上。”
他摇摇头,很是头痛的样子,“现在看来咱们还是得捉田鼠。这个大害不除,下半年的收成也会受影响。”
何东胜赶紧点头:“没错,我们六队就发现不少秧苗被田鼠咬了。这狗东西不仅吃稻子麦子,嫩苗它也不放过。今天我们赵大爹跑了一天,才从别的大队买了秧苗回来补种。可要是由着田鼠的话,以后还得补秧苗。”
余秋眼皮子直跳,感觉田鼠这个锅背的有点儿冤枉。
眼下毛豆蚕豆正当时,田鼠吃秧苗好像也应当吃旱秧地里头刚发芽的那种,至于辛辛苦苦的凫水跑去吃栽下去的秧苗吗?
田雨却恍然大悟,难怪呢,她就说六队的秧苗插的挺好的,全都是田鼠这个祸害。
大队书记语气沉重:“六队已经发现问题了,田鼠吃秧苗也不会单吃六队一家的东西。你们赶紧回去找找看,要是有同样的情况,赶紧补栽,不然就要误了时候。”
八队生产队长点头:“是这么个理,现在的田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家种下去的豆子都被扒窝了。”
赵大爹接话:“咱们得赶紧好好管一下田鼠的事情。该打的打,该抓的抓。尤其是那些刚养出来的小田鼠,趁早斩草除根。不然等长大了,我们全成了帮田鼠种庄稼。”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双抢过后的三伏天属于农村难得的农闲时刻。田里头的庄稼自己长就好,挖水渠也不急着这一时三刻。
九队的生产队长点头表示赞同:“这会儿狠打一阵,下半年的粮食起码能增收一成。刚好打下来的田鼠也能给大家伙儿开开荤。”
院子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双抢的时候,各个生产队可没少吃田鼠肉。
“行,到时候你们是直接炖肉吃呢还是晒成肉干给过年加菜,都随便你们自己。”
大队书记又吸了一口烟,“下面我们再说说从田鼠洞里头扒出来的粮食要怎么处理。”
众人都是笑,没人会嫌粮食多,就算自己不吃,喂鸡喂鸭喂猪都是好的。
何东胜笑起来:“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婶婶姐姐嫂嫂们,田鼠搜刮的粮食比我们挑拣的种粮还好。”
九队队长一拍手,做出滑稽的模样:“哎哟,这可迟了,不然我们还省了一回种粮。”
秧苗都插下去了,哪里还有空地种?
再说这时节,撒稻种早就晚了。
“田亩不是问题。”大队书记鼻孔里头吐出一圈烟雾,“大家伙儿还记不记得上次小秋大夫说的水里头种稻子的事情?”
众人的目光急刷刷落到了余秋脸上,饶星光暗淡,余秋也被盯得吃不消。
她下意识地侧过脸,刚好对上何东胜的笑。
年轻的生产队长清了清嗓子:“小秋大夫想了个很好的主意,用草肥塘水泡种子催芽,然后再用育秧盘长出秧苗来,直接放在水面上生长。”
大队书记接着他的话头子说下去:“咱们杨树湾最不缺的就是水,沟渠呀,池塘啊,大沟啊,到处都是能放浮床的地方。这一算起来,咱们起码能多四五百亩庄稼地。”
场院里头哗然声高涨,不少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俱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多出四五百亩地是什么概念?这都快占了杨树湾1/5的田亩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水田”可不在田亩册子上,相当于杨树湾人的自留地呀,连皇粮国税都不用交。
大队书记看着各个生产队的头头脑脑们笑:“怎么样?大家伙儿觉得这办法可还行?”
八队的生产队长有点儿质疑:“庄稼未必能长出来呀,搞不好种粮都收不回头。”
赵大爹却痛快的很:“搜不回来也没啥呀,反正本来就是从鼠窝里头拖出来的,算咱们白得的。最多庄稼长不好,我们白费点儿功夫。”
三队的生产队长赶紧摇头:“这功夫可耽误不得,不趁着现在有空,把草肥给沤了,后头要追肥的时候,可没肥下田。”
“割茅草沤肥这个事情可以先放放。”大队书记开了口,示意八队的生产队长,“成根大哥拉回来的烂菜叶子这些可还好用?”
生产队长连连点头:“好用的很,已经开始烂了。”
已经有消息灵通的生产队见到了八队看鱼人拖回来的一大船菜场垃圾,都倒进草肥塘里头了。
呵,这些垃圾老远就发着腐烂的味道,看的可真叫人眼馋。
大队书记脸上浮现出笑容:“县城可不止一家菜场哦。”
院子里头立刻发出哗然声,不少生产队都眼热起来。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基本上指望不了化肥的情况下,这些有机肥就是宝贝。
“县城有两家大国营菜场,靠着护城河的这家是咱们说好了每天去收拾垃圾的,另外一家靠近县政府革委会那一块,我们也准备拿下。”
八队生产队长出去买过鱼苗跟菜种,清楚县城离的远:“如果拖两船的话,成根大哥恐怕忙不过来哦。”
大队书记点头:“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跟东胜合计了一下,想了个办法,就是接力。垃圾可以装在大箱子里头,一趟趟的接力运出去。”
场院里头的声响又大起来,杨树湾虽然依山傍水,但村里头的大船数目极为有限,绝大部分都是小船。
“后头我们想着的是,成根大哥将菜场的垃圾运出来,装在几个大箱子里头,然后拖在水里头走。等到了杨寺庙的时候,就换下一班船,后面每个公社一站。大家接力下去就好。这样两个菜场差不多就能跑赢了。”
院子里头的声响更大了,九队的生产队长笑起来:“照这么来,人家菜场的垃圾还不够我们拖呢。”
其他人也跟着笑,可惜各个单位跟居民区的厕所都被县城附近的生产队承包了,不然又是一笔好肥料。
“其实还有一处肥料来源。”余秋迟疑了一下,主动开口,“就是有点儿麻烦。”
大队书记立刻朝她点头:“说说看,再麻烦也比割草沤肥强。”
在草地上蹲一天,那滋味比割稻子好不到哪儿去。
胡杨突然间开口:“其实我们可以用收割机割草来着。”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是个好办法。”大队书记点头,“小胡会计,你回头好好试试。”
他又抬眼催促余秋,“说说看吧,到底哪里还有肥料?”
“居民区。”
“嗐,人家里头的马桶也被包了。”八队队长摇摇头,“这个不好跟人家抢。”
余秋清了清嗓子:“不是这个,我是说生活垃圾。家家户户都有生活垃圾,我们可以上门收垃圾。”
她穿过来之前,正好碰上要实现史上最严格的分类垃圾回收令。朋友圈里头疯传垃圾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属性,被迫离家出走的动图。
不少在上海的朋友表示自己已经快要被分类逼疯。
人们制造垃圾,人们又痛恨垃圾,恨不得垃圾尽快离自己越远越好。
就算现在垃圾可以搁在一起倒掉,想必大家也欢迎有人直接上门回收,不需要他们再多跑一段路。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如自己去
大队开会雷厉风行, 不到半个小时就敲定了三桩事:第一、每个生产队出捕鼠能手抓田鼠挖鼠洞, 人跟狗都上。第二、各个生产队出撑船的好手,接力运菜市场的垃圾回杨树湾。第三、砍芦苇杆子跟细毛竹做浮床, 准备好等秧苗出来就插秧。
至于去县城人家收垃圾的事,等说和好了有眉目,也要选人出来做。
杨树湾人开会说事, 也不要大家一个个站起来发言表态。举手表决没意见, 口头定下来散会走人。
余秋跟着人群出了大队支部,她没直接回知青点,而是跑去找秀秀。
秀秀手上的瓶子已经装满了知了猴,她有手电筒照明, 知了猴又爬满了数等着她抓, 完全如虎添翼一个顶仨。李红兵带着弟弟,兄弟两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秀秀见着哥哥姐姐开会回来, 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光顾着抓知了猴,都没注意到时间。
余秋也伸出手去:“咱们今晚干把大的。”
李红兵急了:“哎,你已经捉了一百二十只知了猴。”
照这么下去,两百四十只,四百八十只都要不止了。
余秋挑起眉毛笑, 夸奖了句小少年:“小九九背的不错, 算数还行啊。”她伸手捏了只知了猴, 又塞进瓶子中, 朝少年郎笑得春花灿烂, “但是今晚我得多捉点儿。”
田雨惊讶地瞪大眼睛, 干嘛?难不成余秋还要请这帮毛孩子吃知了猴?嘿,明明自己这边打赌打赢了。
余秋摇摇头:“今晚不行,我得卖蝉蜕挣点儿钱。”
难得胡杨上县城去药店,得让他换几块钱回来。以后她也得想办法挣钱,不然就是大队每个月发一丈二的布票,她也没钱买布。钱挣多了,她还可以拿钱换别人家的布票。有票没钱花的人家也不少。
有了生存压力做激励,余秋一晚上简直大杀四方。直到月亮升高了,知了猴基本上爬到树梢上,她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可惜杨树湾基本上是大树,不然要是跟小区里头花圃种着的冬青树一样,她还能接着逮。
李红兵从一开始的嘴巴张成o型到后面的面无表情,再到最后,他已经快要哭了。他觉得小秋大夫会抓了整个杨树湾的知了猴。说不定明儿他们就没有知了猴逮了。
余秋忍俊不禁:“你要是担心的话,自己养知了猴就是了。想吃就抓一盘子下菜,想卖,就等着它蜕壳。”
少年人现在完全不想养什么知了猴,这又不是会生蛋的鸡鸭,养个什么劲儿。他只觉得心情复杂,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小秋大夫打败她也就算了,为什么秀秀抓的都比他多?
田雨一本正经地教训学生:“让你好好学习你不听。人定胜天,靠的是智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家小弟到底年纪小,还没有感受到哥哥深深的耻辱。他只满怀惆怅地冒了句:“没有水果糖吃了啊。”
他想了好久,又香又甜的水果糖。其实他也没吃过水果糖,他就见过糖纸,上头带着甜香。
余秋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道:“你跟哥哥好好学习,不逃课不起哄,小秋大夫就请你们吃水果糖。”
回知青点的路上,田雨还在犯愁:“就是你卖了知了猴,县城供销社也未必有水果糖卖啊。”
余秋惊悚,开什么玩笑,她看上去有这么高风亮节,还辛辛苦苦抓知了猴给小毛孩们买糖吃?
胡杨倒是乐观:“应该有古巴糖的,那个也能甜甜嘴。”
“你有糖票吗?”田雨犯愁,“没票买不到啊。”
胡杨也摸脑袋:“我看看吧,说不定有伊拉克蜜枣,那个甜还不要糖票。三毛钱就能买一斤了。”
田雨急了:“那个会传染肝炎的,不能吃。”
“才不是呢。”胡杨立刻反驳,“我姑姑说不是,那其实不是肝炎,而是缺乏蛋白质,所以才营养不良。”
余秋听得稀里糊涂,什么伊拉克蜜枣什么古巴糖,绕的她脑袋疼。
她赶紧往回拉:“要有蜜枣的话就称点儿,没有就算了。不过药店的甘草片你给我称些,还有乌梅山楂片,你看着价钱都给我买点儿。”
胡杨连连点头,喜不胜喜:“这办法好,甘草甜,给他们都泡水喝就好。”
余秋惊讶地看着小胡会计,感觉这位也很擅长忽悠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