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追踪的那个病例,他去了市里头最后院方辗转找来了普鲁士蓝,治疗了一个礼拜之后,这人病情明显好转。
旁边有人接了话:“福平叔的确去城里头住院了,前儿婶婶还到大队来要报销。”
这下两头对上了,杜家边的队长脸色好看了许多:“哎呀,这真是一场误会。前段时间广播里头不是宣传要小心敌特分子吗?我们看你们是生面孔,又一个劲儿的打听,就想差了。”
说着他朝何东胜伸出手,满脸热情的笑,“真是谢谢你们啊,到底是乡里乡亲的。你们还有事要忙吧?那我今儿就不留你们吃饭了,我现在叫人送你们去渡口,你们直接坐船回去。”
他三言两语就要打发两个不速之客走。
余秋赶紧发话:“我们也不要吃你这顿饭,但是老毛头必须得赶紧去医院。你们不知道铊中毒是怎么回事,我清楚,非常严重。一开始看着不明显,就是肚子痛掉头发而已,人的精神也不太好。但是很快就会送掉命,就算勉强救回了一条命,人也彻底废了。”
她穿越过来之前,网上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翻出清华朱令案,为这个曾经风华正茂却被硬生生折断了翅膀的姑娘哀叹不幸。
“你们杜家边这么短的时间里头,连续出现了两起铊中毒事件,必须得搞清楚毒源到底在哪儿。如果不控制住的话,很可能整个大队乃至整个公社甚至整个县的人都会遭殃。”
小秋大夫满脸严肃,“我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我真的知道这件事情后果会有多严重。”
队长皱起了眉头,左右看看众人:“你们这段时间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围着的村民都摇摇头,谁也搞不清楚到底哪儿不对劲。
“杜福平我怀疑是跟老鼠药有关系,他可能接触了鼠药没有意识到,不小心中毒了。”
余秋再一次强调,“我绝对没有窥探你们隐私的意思,但你们必须得如实告诉我,老毛头是不是也以卖鼠药为生?”
队长立刻拉下脸:“哎哟大夫,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宁可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怎么可能会搞小买卖?”
“好,是我说错话了,我跟你们道歉。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不是都经常接触老鼠药?正常人日常生活当中很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金属铊,它是一种比较少见的工业原料。”
余秋恳切地看着对方,“现在我请求你们帮忙将这个源头找出来,并且尽快解决问题。”
中年队长动作颇为麻利,立刻叫人将老毛头喊过来,问他最近有没有弄老鼠药。
老毛头本来还否认,后来还是他邻居说了,这段时间闹耗子,他在家里头摆了老鼠药,结果毒死了村里头的一只野猫。
余秋没敢放松,追着问老鼠药的品种。等到袋子拿过来,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
这种老鼠药她知道,里头没有金属铊啊。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老毛头是个无儿无女的五保户,杜福平儿女双全,两人都不是一个生产队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多少交集呀。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个人都出现了铊中毒的症状?
“队长,现在麻烦你们好好帮忙想一想,到底有什么事情让两个人都凑在一起?比方说谁家办喜事,大家一块儿去吃饭之类的。”
何东胜在边上补充道:“或者是谁家来客人了,他们都陪桌吃饭。”
在场的人还是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老毛头跟杜福平都谈不上是村里头有头有脸的人,谁家就是来了客人也不会喊他们作陪。
先前叫何东胜摁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突然间回过神来:“我想起来了,毛叔你跟福平叔都一块做工。”
余秋赶紧追问:“做什么工啊?”
一般农村出工都是以生产队为单位,这两个人都不是同一个生产队的,到底有什么事情将他们凑到一起。
老毛头立刻急眼:“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做哪门子的工啊?地里头刨食做工。”
旁边队长开口打圆场:“大家凑到一块儿割茅草算哪门子的做工。你俩都好好想想,看是不是刚好一个碗里头吃过饭。”
无论小秋大夫在如何追问,这些人的嘴巴都跟蚌壳一样,死活不肯透露事实的真相。
余秋无奈,她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行,那毛叔你先去医院吧。你们其他人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回事。要是想到了,就直接去市里头的医院化验小便。”
那队长连连道谢,从旁边人手里头接过一篮子鸡蛋,直接塞给余秋跟何东胜当谢礼,忙不迭地赶人走:“多劳你们费心了,我们回头一定好好找找原因。”
几人往村口的方向走,快到那棵歪脖子酸枣树底下时,远处突然间传来轰隆的声音。
余秋下意识抬头看天,艳阳高照,并没有电闪雷鸣啊。
杜家边的队长变了脸色,旁边的人赶紧往发出声响的方向跑。
余秋跟何东胜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都假装没听到动静。
那年过半百的队长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将人往前送。
谁知道噼里啪啦的声音接二连三,他们站在歪脖子树下都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
远远的,有人哭着跑过来喊:“队长,咱们的花炮厂炸光了。”
中年队长勃然色变,连在客人面前敷衍都顾不上了,赶紧把腿就跑:“你怎么搞的这是?”
“不晓得。”来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们听说有人来查就赶紧全撤出来,把门锁上了。谁晓得好端端的,里头就炸了呢?”
余秋也不用问了,联系一下前后,再做简单的推定,所谓的做工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了。
杜家边有个花炮厂,老毛头跟杜福平应该都在里头上班。花炮的原材料当中有金属铊,长期接触的人有可能会中毒。
除此以外,它的副产品氯化钠也被铊严重污染了。常常有不法商贩将这种红色的工业盐当成食用盐贩卖,从而造成金属铊中毒。
小秋大夫叹了口气:“厂里头的人都去验个小便吧。还有那个盐不能吃,腌菜腌蛋也不行。”
旁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吭声。
何东胜倒是开口安慰了一句满脸皱巴巴,简直要哭出来的中年队长:“不幸中的万幸,亏得你们都从厂里头撤出来了,不然这事儿还不晓得要怎么收场呢。”
至于眼下,只能自己先看着整个花炮厂被炸没了,后头杜家边再想办法怎么糊弄住上头的人吧。
回去的路上,余秋坐在拖拉机上看着那篮子鸡蛋发呆。她原本觉得老毛头他们精神过敏,一个个莫名其妙。
现在想想他们的处境,她又释然了。如果换做相同的情况,她大概也会跟惊弓之鸟一样吧。
余秋记得自己穿越前曾经看过的一部反映改革开放的纪录片,里头提到江阴华西村当年被树立为农业学大寨的典型。
事实上,当时的华西村人白天迎接各路领导同行检查参观,晚上熄了灯,就偷偷摸摸地搞小五金加工厂。
结果一年下来,这家只有20个人的小五金厂挣的钱,要比全村人在地里头辛辛苦苦忙了365天加在一起挣的钱还多。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谁不愿意过好日子呢?
余秋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着:“你们可要小心啊,不要被人逮到了。”
何东胜点头:“我晓得的。”
拖拉机突突突的,又将他们拉回了县城。往车站的路不好走,拖拉机在前头大马路靠近河岸的地方停了下来。
余秋跟何东胜朝司机连连道谢,要将那篮子鸡蛋送给他。
拖拉机手却赶紧挥舞着胳膊拒绝:“你们客气个啥子呀?你们这可是去救了人命。我老毛头叔就是个犟驴子,不见棺材不落泪。鸡蛋你们拿着,好歹是杜家边的心意。”
他话音落下,前头也开了辆拖拉机停下,车厢高高竖起,居然直接倒了一地的垃圾。
被那大婶称为大狗子的拖拉机手立刻急了,开着拖拉机就要上去追人:“太缺德了,怎么能满地倒垃圾?往前头再走个八里地,直接给沤肥不行吗?”
余秋看着那一地的干枯藕节,忍不住好奇:“这是菜场的垃圾吗?怎么这么多藕啊。”
“藕粉厂的。”拖拉机手打定了主意要去找那人算账,直接又发动了拖拉机,窜着一串黑烟追了上去。
何东胜见余秋眼睛盯着地上的垃圾,不由得疑惑:“你是想把它拖回杨树湾沤肥吗?”
那距离可有点儿远,还得想办法再弄船过来,花费的代价不小。
余秋双眼放光,忍不住跺脚:“藕节啊!这是藕节,是中药!”
还以为这家伙是老中医呢,他居然都不知道藕节可以卖到药店挣钱!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也许不是肺癌
何东胜没有跟余秋一块儿坐车回江县。
那车藕节没有被好好处理, 大半腐烂了。但就刨出来的那部分送到药店去, 居然也叫他们挣了10块钱。
这可真是笔大买卖, 不仅将他们这趟睢县之行所有的开销全挣回头了,何东胜还顺便在旁边的店里头给余秋买了两双胶鞋。
“你们不是要跟着上山采药去嘛, 穿着胶鞋,省得到时候被虫子咬。”
余秋赶紧让店员帮忙换了一双,陈敏的脚小, 只穿35码。
何东胜没表示反对, 他直接送余秋上长途客车,将自己的票给退了:“你警醒着点儿,在车上别睡觉, 等到了江县回医院再睡。”
他得趁热打铁,赶紧跟藕粉厂商议定了, 以后厂里头的这些生产垃圾就由他们拖走。
现在趁着旁人没反应过来,他们得挣笔小钱, 否则等到人家发现这笔财源, 就轮不到他们了。
余秋哭笑不得地挥挥手:“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叫人被棒棒糖拐走不成。你自己小心点啊,别忘了时间, 船下午四点开。”
何东胜笑得眉眼弯弯,面颊上的酒窝跟大白牙都露了出来:“行, 你是大姑娘, 大姑娘自己路上小心。”
余秋皮笑肉不笑:“嗯, 小伙子, 你也路上小心。”
客车到底要比客船快多了,余秋回到医院的时候,太阳还在外头亮堂堂地晃着呢。
周大夫刚好拿着单子陪着位老太太去做心电图,见到余秋就主动打招呼:“哟,可算是回来了。吃饭没有?自己过去拿点儿吃的吧。”
余秋赶紧上前追问:“郑教授怎么说?”
周大夫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情况不好哎,考虑脑转移,郑教授跟她妈谈了,直接转去工人医院住院。”
余秋的面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脑转移是原发肿瘤治疗失败的常见原因。运气好的患者经过放化疗之后,可以继续生存3~5年。运气不好的患者,即使经过积极治疗,一般从发现当然不行了,也就是6~8个月的事情。
这个过程当中,无论患者还是家属,都会经历极致的煎熬。
周大夫长吁短叹,末了还要安慰余秋:“你也别多想了,咱们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谁让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到现在这一步了。”
余秋皱着眉头,小声询问:“那她什么时候转走?”
“尽快吧。郑教授联系了工人医院那边安排床位,我们这儿车子送过去。”
余秋担忧不已:“她过去以后谁照应她?”
张楚茹开完刀之后没通气,所以不存在一日三餐的问题,喝的水都是护士帮忙倒的。
可是后面她通了气,要吃饭的话,工人医院可有人给她一日三餐送病号饭?
周大夫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道:“她妈会跟过去。”
看样子张楚茹想要彻底摆脱母亲的愿望,短时间应该是没有能力实现了。
说话的功夫,外头响起车子的喇叭声,县医院的救护车从市里头回来了。
周大夫赶紧给妇产科打了个电话。
没过几分钟,楼上就推了车子下来。
张楚茹人躺在床上,面色依旧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车子旁边站着的关老师一张脸却面沉如水,像是刚晒好的挂面,拉得老长。
余秋看到这对母女就想在心里头叹气。等到了工人医院,还不知道她俩要闹腾成什么样。也许到了后面还能接着闹腾是一种幸运,起码代表人还活着。
龚大夫冲余秋点点头,招呼她道:“上去吃点儿东西睡一觉吧。你这么跑来跑去的忙到现在,肯定累坏了。”
关老师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余秋的存在,朝她身旁望了望,皱起了眉头:“小何呢?他不是跟你一块儿去的吗?”
余秋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有种被支配的恐惧。
她清清嗓子:“何队长有其他事情要忙,等碰到他,我会跟他说张楚茹转院的事情的。”
关老师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余秋赶紧上去帮忙推车,直到将人送上救护车时,她才安慰了一句始终一语不发的张楚茹:“别放弃,用力活着。不活到最后一天,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张楚茹没吭声,也没睁开眼睛,余秋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其实没有什么好苛责的,换做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肯定也会崩溃的吧。
明明不是什么坏人,明明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为什么命运会开这样的玩笑?
余秋叹了口气,目送救护车离开。
周医生招呼龚大夫去看位急诊病人,余秋自己回妇产科病区。她还没有来得及进值班室睡觉,护士就对着电话筒招呼了一声:“你等一下。”
说着她朝余秋喊,“小秋,你过来接个电话。”
电话是楼下检验科打上来,他们送去市里医院检查的血β—hcg报告出来了,市立医院特地打电话过来,因为今天送去的血液标本比起手术当天检查的血,血β—hcg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升高了。
今天的数值达到了一万三。
余秋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毛,护士也在边上叹气:“这手术该不会没做干净吧。哎哟,这个事情有点麻烦了。”
“也有可能宮腔里头有孕囊。”余秋皱眉。
这虽然不常见,但宮内妊娠合并宮外孕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可如果这样的话,张楚茹怀孕的月份跟子宮大小似乎有些不相符。她5月份做完流产手术后回到江县,现在已经是8月下旬,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妊娠中、晚期,血hcg浓度约为高峰时的10%,也就是1万到2万的样子,刚好与现在的报告对得上。
不对,血hcg水平于妊娠8~10周达到高峰,持续约10周之后开始迅速下降,到20周的时候降到最低值,持续到分娩,产后迅速下降为正常水平。
但是现在,张楚茹的情况是在升。
这就有两种解释。
第一,她在做完人流数以后仍然有性生活,所以再度怀孕了。
这种情况不稀奇,余秋以前在计划生育门诊时就碰到个小姑娘将人流当成避孕手段。她待的那三个月时间里,小姑娘每个月都来报到。跟这姑娘说的时候,答应的比谁都恳切,完了以后屡教不改。
张楚茹经历了巨大的打击,存在破罐子破摔的可能。
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张楚茹既不是宮内孕也不是宮外孕。她属于非妊娠期hcg异常增高。
这就提示着患者可能存在直接或异位分泌这种激素的肿瘤,常见的如葡萄胎、侵蚀性葡萄胎、绒癌、卵巢无性细胞瘤、卵巢腺癌、卵巢未成熟畸胎瘤、下丘脑绒毛膜瘤、肝胚胎瘤、肝癌、肠癌、胰腺癌、胃癌、肺癌、乳腺癌、血幸丸癌、肾癌等等。
术中探查的时候,患者卵巢形态正常,基本排除卵巢肿瘤。肝癌、肠癌、胰腺癌这些虽然会有血hcg不同程度地增高,但高到这种程度还是比较少见的。
那么现在应当考虑的是,滋养细胞肿瘤,比如说葡萄胎、侵蚀性葡萄胎以及绒癌。
余秋追问护士:“张楚茹的病理报告回来没有?”
护士摇摇头:“应该没返回。”
科里头开过刀的人不多,返回的病理报告也极为有限,护士有印象。
余秋立刻借了电话打到病理科,询问张楚茹的病理报告。
当班的医生告诉余秋切片已经做好了,但还没有来得及诊断出报告。
余秋哪里还有心思补眠,她立刻冲去了病理科,急吼吼地催人家出报告。
病理科老师无奈,直接将切片推给她:“你自己先看着这个也行。我这边外科的得先出报告。”
这个礼拜早晚温差大,他受了凉,工作就耽误下来了。
余秋赶紧拿了切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她毕竟不是专科医生,病理诊断水平相当够呛,不过这张苏木紫和伊红染色染色固定后的片子却很好认,因为镜下视野出现了明显的合体滋养细胞和细胞滋养细胞。
余秋赶紧喊病理老师过来看,当班医生肯定了她的判断,这的确是滋养细胞,镜下没有看到绒毛。
他吸了口气,将病检申请单翻出来,略略皱眉道:“没看见绒毛啊。”
余秋站起身,来回踱步,嘴里头念念有词:“应该给她做个诊刮的,前天下午就该给她做个诊刮。”
如果当时做了诊刮的话,刮出来组织送检看到合体滋养细胞和细胞滋养细胞显著增殖,结合现在的情况,那就基本可以判断是滋养细胞肿瘤。
郭主任敲了敲病理室的门,在外头喊余秋的名字:“你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做什么?有什么发现吗?”
余秋抬起头:“主任,我可能找到张楚茹真正的病因了。”
郭主任略有些诧异:“什么?”
“绒毛膜癌。”余秋斩钉截铁,“她之所以长期咳嗽不愈,是因为出现了绒癌肺转移。同样的头痛也是因为转移到了脑部。”
病理科医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姑娘还是没逃过癌症啊。”
刚才他看到救护车过来接人,还在哀叹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是肺癌。
现在不考虑肺癌了,又成了绒癌,她可真够倒霉的。
余秋急得很:“主任我们现在需要给张楚茹做个诊刮,进一步明确诊断。一旦确诊是绒癌的话,就得给她上化疗了。”
绒癌一种高度恶性的滋养细胞肿瘤。它不仅可以侵入zǐ_gōng 肌层,而且可以以此为渠道,转移到其他脏器,迅速造成患者死亡。
在化疗被应用之前,绒癌的死亡率极高。用余秋以前妇产科课老师的话来说,它就像一个播种器,将癌细胞洒落到身体的各处。所以即使切除了患者的子宮双附件也没用,因为其他地方也有转移的癌症。
幸运的是,绒癌对化疗敏感,绝大多数患者可以通过化疗达到治愈。
郭主任点头:“没错,我先前看过李敏求教授跟宋鸿钊教授的文章,他们分别提出用甲氨蝶呤跟5—氟尿嘧啶应用在绒癌化疗上,效果很不错。”
余秋悬着的一颗心落回了胸腔,谢天谢地,幸亏现在已经有人提出将化疗用在绒癌治疗上,否则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服郭主任给张楚茹做化疗。
不过余秋并没有太乐观,因为张楚茹的情况已经是典型的晚期,出现了脑转移。按照临床数据显示,进展到这种程度的病人,有差不多一半最终结局是死亡。
但总比肺癌晚期好啊,余秋又开始给自己打气,最起码的,绒癌生存率要高于肺癌。而且患者有希望不经过任何手术,单纯凭借药物化疗就完全恢复健康,将来也能正常的怀孕生孩子。
郭主任立刻给省工人医院打电话,将术后病理检测结果跟两次抽血化验报告都做了汇报,并提出了她们的建议。
接电话的肿瘤科医生相当干脆,直接帮忙联系妇科床位。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样子,病理科的电话机响了,省工人医院的妇科大夫打过来,仔细询问张楚茹的病情。
她同意江县人民医院的看法,答应等张楚茹抵达工人医院后,就给对方做诊刮。
“不容易呀,这宮外孕跟绒癌可真不好鉴别。我得好好夸一夸你们江县人民医院,习惯好,切下来刮下来的标本都送病理诊断。”工人医院的大夫感慨不已,“有些医院就是没这个意识,开完刀了就光凭着肉眼看。搞得我们后续治疗也很被动,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郭主任跟着笑:“我们也是运气好,正好有经验丰富的病理医生。有些医院不是他们不想搞病理检查,实在是没人啊。”
两人感慨了几句,郭主任又答应将刚返回的血β—hcg报告单跟病理检查结果送过去,这才挂了电话。
病理室里头的人都喜气洋洋,病理科大夫笑着自我调侃:“哟,今儿我可真觉得自己能耐,被两个大主任夸的。”
“你可不得能耐。”郭主任笑盈盈的,“要不是你的话,说不定她就白挨一刀了。”
病理科医生连连摆手:“不是我,是小秋自己发现的。”他笑着调侃,“这丫头真是灵光,将来我培养培养,说不定就能接我的班。一般的小家伙哪里会看病理切片啊。他们连病理是怎么回事都搞不清楚。”
现在卫校也速成,县医院旁边的卫校都不教病理学,真是叫人犯愁,以后等他们这批人老了,该怎么办?
“你就甭想了,她是我们妇产科的人。”郭主任断然拒绝,又安慰了同事一句,“不要着急,小孩子都是慢慢成长起来的。将来他们肯定要比咱们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嘛。”
余秋没有参与两位老师的话题,她就在那儿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跟何东胜说一下这个好消息?
说不定张楚茹能痊愈呢。
不过好像不太好,这毕竟是张楚茹自己的事情。
算了,他要想知道的话,肯定有办法知道。
自己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taylo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重返杨树湾
余秋再见到何东胜已经是10月下旬的事情。
赤脚医生是面向农民的医生, 始终不脱离农业生产。到了农业大忙时节, 他们自然也要回归各自所在的生产大队, 为贫下中农服务。
热热闹闹持续了差不多三个月的培训班走到了尾声,众人各回各家, 各找各妈。
县医院跟卫校都辗转找格委会表达了想要留下余秋的意思,妇产科缺大夫,卫校也少一个合格的解剖学老师。
结果两边的领导都遭到了革委会的严厉斥责。
廖主任唾沫横飞, 这些穿着白袍子的假洋鬼子, 一心想要搞资本主义那一套。成天不干正经事,专门琢磨着与民夺利!
赤脚医生是属于人民的,任何想从人民手中夺走赤脚医生的人, 都是痴心妄想。这是对伟大领袖初衷的背叛。
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赤脚医生就是不能忘了初心, 否则广大贫下中农绝不答应。
余秋杵在边上听得叫一个囧,忍不住默念起初心使命, 不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 为中华民族谋复兴嘛。
瞧这廖主任叫一个能扯。
培训班的同学们私底下议论了,感觉廖主任这是在公报私仇。
嘿,余秋写了那么多篇文章发在《赤脚医生》杂志上, 给江县的医疗卫生工作挣了那么多荣誉都没用。
别看廖主任表面上将余秋夸成一朵花,又是说她是知青扎根农村的典型, 又是让县里头的广播站隔三差五就读一篇余秋发表的文章;其实啊, 廖主任心里头还记着恨呢。
谁让余秋当初提什么针灸麻醉, 叫他白遭了一桩罪当众出丑了啊。
坐上回乡的船了, 小秋大夫还满脸委屈:“我哪儿知道啊,明明当时是他说是针灸麻醉好来着。”
“领导是说用在贫下中农身上好!”李伟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怎么长的呀?看病倒是挺灵光的,这会儿居然不好用。”
说针灸麻醉好,怎么领导自己做手术还要打麻药啊?糊弄底下跟对待自己能是一回事吗?
侯向群直接一巴掌呼上去,两只眼睛愣是瞪得他闭上嘴巴为止。
他恨铁不成钢:“早晚有一天你要死在这张破嘴上。”
个傻孩子,看不出来小秋是扮猪吃老虎吗?当初小秋要不来那一手的话,说不定廖主任就能直接停了县医院的麻药,逼着所有病人全都打针灸麻醉开刀。
那刀自然是开不起来的,非要开刀那只能把病人往上头的医院送。
开刀是技术活,也是熟练工种。时间久了,县医院的大夫手艺都要荒废掉。
县医院前头不敢开zǐ_gōng 切除术也做不了附件包块切除。
小秋待了两个多月,收了三四十号病人,霸占了70来天手术台子,现在盆腔包块手术,县医院不就自己能做起来了。更别说剖腹产了,现在县医院妇产科的大夫就没有不会开剖腹产的。
隔壁睢县等几个县镇,碰上生不了的大肚子都不往市里头送了,直接朝他们江县来。
侯向群只觉得可惜,廖主任还是格局太小,没有容人的雅量。否则将小秋摆在县医院里头好好培养,将来指不定会有什么大成就呢。
不管外头如何吹成一朵花,这实打实的差距,他们自己心里头都有数。
陈敏在边上小声的嘀咕:“赤脚医生也很好的呀,都是为人民服务。”
李伟民直接从船头跳起来,叉着腰,老气横秋地教训自己的小同学:“你不要唱高调。看你回了你们大队,一天三餐吃什么!”
小陈大夫顿时成了泄气的皮球。吃惯了大米白面的人,再想想回去每天山芋不离嘴,她本能的就犯怵。况且闲时喝稀,忙时吃干,一天还吃不上三顿饭呢。
余秋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小姑娘道:“没事的,马上就要大忙了,大忙肯定好吃好喝。”
后面忙罢了要猫冬,冬天也是进补的日子,肯定短不了吃食。等过了开年,不就有春季复训班了吗?到时候再想办法去打打牙祭。
余秋柔声哄着小姑娘:“你要是在你们大队吃的不好,就过来找我们,我给你弄好吃的。”
陈敏小脸红红的,小声嘀咕:“我才不是怕吃不好呢,我是怕……”
她说不下去了,大概她怕的更多是未知的未来吧。
她害怕自己成为另外一个张楚茹,有一天会不惜一切代价,拼着想要挣脱离开农村。然而等待她的却是惨淡的命运。
张楚茹在工人医院化疗了一个周期,病情恢复的不太顺利。后来在她自己强烈要求之下,她又转回了县医院,余秋接手给她调整了治疗方案。
这段治疗的时间,她的管床医生就是陈敏。
每次跟张楚茹聊完天,小陈大夫都唏嘘感慨。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张楚茹会走到这一步,明明这个姐姐人并不坏。
“那就好好做事吧。”余秋目光落在摇摇晃晃的航船带起的水花上,微微地笑,“人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只要手上有正经的事情做,就不会太糟糕。”
比起物质生活条件,有的时候,人是靠一口气撑着的。
余秋穿越之前,有位去海城工作的师姐被医院派往当地一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支援工作。
服务中心是那座国际化大都市流动人口分娩点,每年有上万个大肚子在医院生孩子。
这些前往就诊的孕妇共同特点是经济条件普遍不佳而且整个孕期也处于流动状态,产前检查基本上只有2~3次最基本的检查,什么唐氏筛查,什么三维彩超以及大排畸,想都不要想。
整个卫生服务中心没有产前诊断中心支持产科工作,连基层卫生院都普遍开展的torch以及甲状腺激素水平都查不了。
要查的话,就要抽了血样送去妇幼保健院检查,可是医疗费用要怎么算?这些大肚子基本上没有医保,政府给予服务中心的补贴也是有数的,她们能够享受到的产前服务自然也要打折扣。
没有足够的产检跟产前诊断支持,接诊的产科医生就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产后大出血司空见惯,压根不算事;羊水栓塞不稀罕,每年总能出现两三个;就连肺栓塞这种叫接诊医生恨不得自己死一死的病例都让师姐碰到过两回。
在省人医成长起来的师姐刚面临这样的状况时,整个人都处于我是谁我在哪里的状况。
可更让她崩溃的事情还在后头,技术上的困难她可以想方设法的克服,糟糕的卫生环境真让她一分钟都不能忍。
来生孩子的大肚子实在太多了,他们甚至怀疑整个海城流动人口中的孕妇都跑来分娩了。
因为在这里,她们可以用低廉的医药费用支出获得高水平医务人员的分娩帮助。人总是会用脚投票的。
但也是这个原因造成了服务中心长期高负荷运作。
病房就跟菜市场一样,到处都是加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