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快的儿歌合唱结束了,大家伙儿都相当捧场地拼命鼓掌,感觉杨树湾的小娃娃果然个顶个的都拿得出手。
杨树湾总共就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他们也实打实的拿出了三个节目。除了一年级的合唱以外,二年级跟三年级还各表演了舞蹈和新编民歌《夸夸咱们杨树湾》。
哎哟喂,这可真是大手笔了,直接整了原创啊。
余秋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夸奖一下小田老师他们,因为脱下翅膀的小田老师又要上场了。
她跟胡杨一块儿表演小歌剧《收割忙》。
胡杨不知道究竟问谁借的大褂子,往身上一穿,就是地地道道杨树湾老农的形象。
他一上场就开始唱:“十月天里秋收忙,我快手老汉显真章,方圆十里八乡地,谁不知到我快手张。”
人走到台中央,他忽然停下脚步,气呼呼地喊出一声,“都说那收割机抵得上三个我,我老汉今儿倒是要让它亮亮相。”
余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哎哟喂,真是没看出来,小胡会计居然还有这能耐。瞧瞧他扮演的老农,显然是下了苦功夫观察琢磨的,就连走路的形态跟说话的语气表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何东胜在边上笑:“胡杨天天盯着书记看,看得书记都发毛了。”
余秋也忍不住笑,难怪呢,胡杨双手叉腰的那个动作简直就是大队书记的翻版。
跟他一比起来,田雨倒算的上是本色出演了。她扮演的新青年使用收割机跟快手张比赛收割稻子。
毫无疑问,小田老师将小胡会计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看着胡杨气喘吁吁的模样,大家伙儿都笑得肚皮痛。
真是有意思,谁不晓得杨树湾的收割机就是小胡会计倒腾出来的。
大队书记走上台,招呼大家伙儿:“你们说说看,为什么?快手张不是收割机的对手啊?”
下了台的小学生们集体扯着嗓子喊:“因为收割机是农业现代化。”
大队书记喜不胜喜:“对对对,咱们就是要实现农业现代化,再也不要面朝黄土背朝天。”
台下的乡亲们立刻鼓起掌来,这个秋收他们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收割机的好处。
哇,别小看那玩意儿。用着机子,他们只花了往常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收割完毕。
多出来的功夫,他们全都用来铲平田埂重新造田了,各个生产队都是成片的二十亩三十亩的大田。
这一个秋收季节,除了大队做主宰的猪之外,大家伙儿吃的最多的居然是鸭蛋,一个个鸭蛋都没有来得及腌,就直接打了跟辣椒一块儿炒了,香喷喷的,可下饭了。
除此以外还有鱼,现在各个生产队都盯着6队的那片20亩的实验田。乖乖,稻田里头养鸭养鱼果然划算,那20亩地打下来的稻子都比别的田多。
可不得多吗?那么多鸭子跟鱼屙屎屙尿的,田肥的很。
今年他们没赶上,明年可不能又落下了。
除了入夏养鱼养鸭子之外,过冬的庄稼地他们也没有放过。
大队书记本来就打算先搞几十亩实验田,油菜地里头种蘑菇,结果各个生产队都踊跃的很,纷纷要求参加。结果杨树湾起码一半的水田里头都套种上了蘑菇。
至于麦田,等开过春来,他们要点黄豆,小麦套种早黄豆,能省好多肥料呢。到时候割完小麦收黄豆,家家户户都有鲜豆子吃。
“咱们杨树湾的日子是不是越来越好了?”大队书记满脸红光,两只手向上挥舞着,“你们说说看,这要感谢谁?”
台下人齐齐欢呼:“感谢我们伟大的领袖。”
大队书记笑着点头:“对,但我们也要感谢自己。感谢我们杨树湾的男女老少都是好样的,家家户户没有懒汉也没有落后分子,个个都响应我们伟大领袖的号召,农业也要闹革命。”
台下的乡亲们欢呼声更高了,还有人大着胆子喊:“感谢我们小胡会计。”
没有来得及下台的胡杨,一张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连连摆手否认。
大队书记却笑呵呵的:“你是学□□思想的先进分子,干什么要否认?贫下中农给你的荣誉,你就要好好接着,再接再厉,争取造出更好的家伙什!”
胡杨这才腼腆地点头,有认真地强调:“还要感谢我们杨树湾的孩子。他们天天在县城里头收垃圾,咱们杨树湾才有这么多肥料可以种地。在小学上学的孩子夏天捉知了猴,秋天挖田鼠,天天还打草喂兔子,这才给咱们杨树湾攒了买种子的钱。”
大队书记点着下巴:“没错,咱们的孩子也是好样的。个个都应该发一张奖状。”
哎哟喂,这话可让小孩子们乐坏了。娃娃们的荣誉感比谁都强。
大队书记又接着表扬了妇女合作组跟民兵队还有村里头搓草绳的老头老太们。
“大家伙儿都是好样的。今年咱们加加油,一定过个厚实年。明年还要更努力,一年更比一年强。”他慷慨激昂,“广大社员同志们,今天的面条好吃吗?”
台下传来如雷般的轰鸣:“好吃!”
“那今天唱的戏好看吗?”
照样是潮水般的吼叫:“好看!”
大队书记笑眯眯的:“还想跟今晚一样吗?”
照旧是积极的回应:“想!”
宝珍的二哥突然间调皮起来:“大爹,什么时候让我们看电影啊?”
他这么不按常理的闹这一出,搞得池塘里头的男女老少全都笑了起来。
有调皮的青年纷纷附和:“大爹,什么时候请电影队呀?”
大队书记连连摇头,指着他们笑骂道:“一群兔崽子,吃着碗里就看着锅里。行!等咱们的为人做好以后,我去跟公社说请电影队下来,咱们好好的看上三天电影。”
哇,这下子整个杨树湾真是彻底沸腾了。
瞧瞧,现在这日子过的,电通了,还能连着看三天电影。
大队书记笑眯眯的:“既然说到了挑圩埂,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
要说农村人最害怕的工作是什么?除了农忙之外,绝对就是挑圩埂。
这可是件地地道道的苦差事,八.九十斤重的担子,早上七点开工,从早到晚,一天十几趟下来,将河里头的土挑到圩埂上,然后再一层层的夯实。
等到晚上九点收工,人真是连腰都直不起。
这碰上天气晴好也就罢了,就算入了冬,干重体力活的人也感觉不到冷。最讨厌的是碰上烟雨绵绵,乡间路湿滑,一脚踩空了,连人带担子摔下去,跌个鼻青眼肿不说,担子里头的土方撒了,这一趟也就算白挑了。
红星公社挑圩埂是划分了包干区,基本上都是由大队组织,各个生产队都派人,壮年的男女老少齐齐上阵,每家每户都有指派的人头,谁都不要想逃过。
现在大队书记说起了挑圩埂,众人齐齐就是肩膀一沉,然后头皮发麻。
宝珍的父亲赵大爹先开口:“行啦,你也不要卖关子,到底今年冬天是个什么章程,你就趁着大家伙儿都在,赶紧说了吧。
大队书记点头:“那好,我就开门见山了啊。”
禾真婶婶笑道:“我瞅你这门开了半天也没见到山啊。”
祠堂里头立刻发出一阵活泼的笑声,众人原本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全都松弛了下来。
大队书记叫老婆挤兑惯了,直接挥挥手:“咱们说的就是山。往常挑圩埂不都是将圩塘底下的淤泥挑上去嘛,那个一来可以清淤,二来能加固。但淤泥有个问题,就是太散了。今年我就想着,咱们能不能直接挖山洞,掏出来的石头土块用来加固圩埂。”
余秋默默地看了眼宝珍的父亲。
这个主意,她在来的路上就听宝珍母亲说了。
看样子,大队书记事先还安排了个托儿,配合着他将话题引过来。
祠堂里头果然热闹起来,大家伙儿议论纷纷,这主意是不错,可不能真愚公移山啊,劳动量太大,要耽误正常活计的。
现在大姑娘小媳妇忙着做针线活,青壮年劳力就已经去掉了一部分。其他的小伙子们则忙着天天在深山老林里头搞民兵训练,剩下的劳动力们真心吃紧啊。
大队书记笑容满面:“所以咱们得用上挖土机啊。”
余秋惊讶得要跳起来,直接抓住刚下台的田雨的手:“咱们杨树湾有挖土机啦?胡杨什么时候从修桥队手里头骗过来的?”
哎哟喂,她真是小看小胡会计了。这小子面憨心奸,扮猪吃老虎啊,也不知道打人家挖土机的主意多久了。
田雨倒是替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起来:“哪里啊?胡杨是用拖拉机改造的。”
为了配合农业现代化,这回县革委会是下了大手笔,给杨树湾里安排了拖拉机。
这台拖拉机被胡杨发挥到了极致,不仅可以拆卸开来,分别运到田里头,再重新组装起来耕田,而且他还给拖拉机安排了个大挖勺,强行将人家变成了挖土机,利用拖拉机驱动挖土机劳动。
余秋听着都替这拖拉机委屈,这一天天的,有歇的时候吗?
大队书记可不心疼机器,他接着说下去:“我已经跟其他几个大队说好了,先将拖拉机借给我们用一晌,反正他们现在也派不上用处。大家伙儿再帮着想想,咱们要怎么省事怎么方便怎么管用,怎么来。”
挑圩埂无外乎那几个步骤。
一个是挖土方,这件事情现在主要靠拖拉机来动作。
另一个就是运土方,除了拖拉机以外还可以走水路,需要大家帮忙清理出水渠来。
再一桩将土方从圩埂底下运到圩埂上方,然后才能夯实泥土。
这也是桩苦差事,拖拉机不好开上去哦。
余秋奇怪:“都改造成挖土机了,为什么不直接改造成起吊机?直接从下面吊上去不就行了。还有拖拉机上不去那就拆开再组装,上去以后再做成压土机不就行了?”
她还没来得及跟胡杨商量呢,田雨先迫不及待的举起手来,兴冲冲地说了她的痴心妄想。
没想到胡杨居然点点头,觉得这主意可以考虑。
嘿,瞧这事情搞的。大队书记本来以为要讨论到大半夜,没想到三言两语竟然就解决了。
他高兴地连连点头:“咱们杨树湾果然水土好,引来的都是金凤凰。”
祠堂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队书记挥挥手:“行啦,今晚咱们早点回去休息。后头可都是大阵仗。”
说着话,他下了台,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儿往外头走。
经过郑家人身旁的时候,他突然间停下脚步,朝郑大爹点点头:“你也别瞎琢磨了,以后两个妞妞儿就留在咱们杨树湾。狗日的东西,我就说那地方风气不好,好好的姑娘都被养坏了。”
余秋在心里头替人家村子抱屈,分明是黄莺自己脑子糊涂,一条道走到黑,管人家村子什么事啊。
大队书记却坚信他们杨树湾养不出立不起来的姑娘。
他摸摸大丫的脑袋,放软和了声音:“咱大丫不怕,带着妹妹妥妥地跟着外婆过。以后你们就是杨树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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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窑洞, 余秋刷牙洗脸完毕之后, 没有立刻上床休息, 而是趴在台灯底下开始写文章。
从个人遭遇上来讲,吴二妮是不幸的, 因为她年纪轻轻就生了病,给他个人与家庭都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但从疾病诊疗的角度来说,她又极度幸运,因为它的疾病进程以及临床表现, 都强烈提示了抗nmda受体脑炎。
这种自身免疫性脑炎的患者,临床上病人常精神异常症状就诊,首次就诊时,很多人因为瘤体都没有被查出来畸胎瘤。而且很多时候即便是影像学资料提示了盆腔肿瘤, 医生也未必会将它们与自身免疫性脑炎联系在一起。
况且有些是合并肺部及乳腺肿瘤,更加让人摸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疾病。
患者常常被当成病毒性脑炎以及精神疾病进行治疗,效果可想而知,给患者本人以及家属都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偏偏这种疾病被发现的时间并不长,余秋印象当中,首例相关病例报道是发生在2007年,国内首个被报道的病例则是在2010年。
他们妇产科医生私底下讨论都觉得也许随着医学技术进一步发展,他们再回顾前程的时候, 会发现很多人是被精神病了。事实上这些病人其实是由于身体疾病才导致的精神状态异常。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自身免疫性脑炎临床症状并没有特异性, 眼下的影像学检查手段又极为简陋, 最最要命的是一点, 目前还没有抗nmda受体抗体检测技术。不然抽取患者的脑脊液做化验, 就能够大大提高该病被检出的概率。
余秋在纸上写下了抗nmda受体抗体几个字,琢磨着到底要怎么才能从这个方向入手。
单凭她个人的力量肯定无法做到,必须得联系医科大学了。
余秋在心中反复思量人选,身后床上的田雨翻了个身,喊她的名字。
她赶紧放下笔,笑着回过头招呼小田老师:“你自己先睡吧,我去隔壁把这文章写完再说。”
田雨苦恼死了,嘴巴撅的老高:“你这会儿还有心思写文章啊?我都快被气死了。”
哎呀,真是太过分了。黄莺姐可真是不要脸,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阿呸,以后她再管这个女人叫姐姐她就是小狗,她有什么资格呀?既没资格当母亲也没资格当女儿,更加没资格做她的朋友。
余秋笑着摸了摸小田老师的脑袋,柔声安慰小姑娘:“好啦,一样米养百种人,有些事情都没办法的。”
小孩子可以教,这么大的人能怎么办?可能把她捆起来打断腿,她爬也要爬回她男人身边。
爱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感情,没有道理可讲。
田雨还在愁眉苦脸:“那你说大丫二丫以后怎么办?”
余秋看这姑娘是要长谈的意思了,只得合上笔记本,跟着上了床:“不怎么办呗,就在咱们杨树湾养着。”
谢天谢地,郑家人三观正,而且是极为和善的人家,秀华也疼两个外甥女儿,不然又是一场家庭纠纷。
“可是大了以后怎么办啊?”田雨小小声道,“养孩子要花钱呢。”
余秋看着她鼓鼓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下意识地调侃:“我们家小田老师也知道要花钱了?”
田雨瞪眼:“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她俩总要吃饭穿衣了吧?这一下子家里头就有三个孩子了。现在郑大爹郑大婶身子骨是硬朗能做得动,再过些年呢?”
余秋真是惊讶了,他们家小田老师想的还挺远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余秋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你自己一个月就那点儿补贴。”
田雨兴冲冲的:“才不是呢,我想着的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咱们给郑家多养几只兔子吧。”
打兔子草是不费神的,养兔子只要喂饱了它们,基本上不用烦其他的事,而且一年能剪几回毛,是好大一笔进项呢。
余秋笑了起来:“你又不怕兔子打架了?”
“多挖几个洞呗。”田雨兴致勃勃,一个劲的拉着余秋的胳膊摇摇晃晃,“余秋,你说好不好吧?”
余秋被她晃晕了,只能连连点头:“好好好,咱们家田雨说啥都好。”
小田老师又要撅嘴巴:“你们就是敷衍我,胡杨也一样。”
哎哟喂,余秋惊讶了,她这离开才多长时间啊,怎么感觉跟错过一个亿一样。
余秋抓着小丫头不放,试图挖掘出更多不可说的事情。
小田老师怒了:“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再说我跟胡杨忙得连话都说不上,哪有什么事情啊?你好奇怪哦。”
余秋只得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八卦心,说起正经事:“你要真想关心那两个小丫头,我跟你说,重点要关注大丫。”
田雨茫然:“大丫很乖呀,哎呀,我跟你说,我小时候要有这么乖的话,我妈要笑死的。”
余秋叹气:“小孩子太乖不是好事。”
什么叫做乖?乖,在很多时候都是压抑天性。
大丫是个懂事的孩子。
不同于懵懵懂懂的妹妹,只要好吃好睡,就能够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大丫已经明白发生在自己跟妹妹身上的事情真相,她们被父母遗弃了。
也许在旁人看来,那样一对父母有了等于没有,不如没有更加清爽。
但是于孩子来说,被父母遗弃所造成的心理伤害,难以言喻。
余秋自己本人从小就被离婚的父母抛弃,跟着奶奶长大。她的成长字典里头压根就没有父母的概念。
纵使如此,在她逐渐懂事之后,她仍旧被这件事情折磨了很长时间。她会不停地反复思考,是不是因为她太糟糕,她做错了什么,所以爸爸妈妈才都不要她。
这种心理伤害,其实从来没有消失过,也许会伴随她一辈子,直到她死亡的那一刻才能解脱。
“大丫太沉默了,她要是这么一直锁着自己的话,会永远走不出去。”余秋叹了口气,“我们得想办法让她知道,做错事情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父母。”
人们常常会说,子不言,父之过。
真的是这样吗?不过是因为话语权掌握在父的手上而已。
田雨重重地点头:“你说的是。明天我就让大丫来上课吧。”
余秋惊讶:“大丫还不到上学的时候吧?”
小田老师理直气壮:“那她一个人闷在家里头更不好啊。黄莺搞出这样的丑事来,老太肯定要生气的。这话里话外带出意思来,大丫肯定更难受。多跟小伙伴们待在一起,她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余秋琢磨了半天,觉得田雨说的有道理。人一般只有闲的时候才容易琢磨事情,忙得要死要活就没心思想那么多了。
田雨还在积极推销自己的方案:“我上午给他们上课,中午吃过饭以后就带他们去打兔子草,种菜,保准不耽误他们喂兔子。”
余秋还在犯愁:“那二丫怎么办?大丫肯定舍不得妹妹的。”
“怕什么呀?”田雨老神在在,“二丫肯定愿意跟小根一块儿玩。反正每天中午他们都回家吃饭呢。”
余秋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得点头同意田雨的方案。
其实她还有另一层想头,也就是大队书记虽然发话留下了大丫二丫,但实际上这并不能解除两个丫头跟她们父母之间的关系。
将来只要这对爹娘再闹腾起来,大丫二丫势必是要吃亏的。因为渣爹妈就算遗弃了孩子,将来子女还得赡养老人。
说不定不等她们长大,黄莺就跟那个男人冒出来要把女儿带走。他们是亲生父母,谁能拦得住他们?
除非,除非他们解除了家庭关系。
余秋搞不清楚现在是怎么算的。
不过她有位同事当年是超生,户口就落在了他姑姑家里,从法律关系上来讲相当于解除了与原父母之间的关系。
大丫二丫能不能用同样的办法操作?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一劳永逸。
田雨也兴奋起来,她觉得这办法可行,就是要委屈秀华嫂嫂了。因为孩子只可能落在舅舅的名下呀。
两个姑娘说了半宿的话,一直到夜深了,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谁也不敢耽误,匆匆刷牙洗脸之后,就跑去找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正在浇自家园子里头的菜。
听了两个姑娘的话,他一开始还不以为意,他就不信黄莺跟那个杂碎还敢踏进杨树湾的地界。
来一次打一次,打断了腿,丢进山里头喂狼去。
田雨吓得瑟瑟发抖:“狼,真有狼啊?”
大队书记哈哈大笑,故意逗她:“有狼,专门爱叼小姑娘。”
余秋却没笑:“大爹,你是君子,却可得防着小人。这种人是没下限的,自己不养孩子,将来却会摘桃。”
禾真婶婶也在旁边帮腔:“你不用想啦,黄莺早就不是小时候的黄莺,心歪了,咬起爹娘来,比谁都心狠。”
听老婆都这么说了,大队书记也坐不住了。
他直接抬脚:“行,我去跟老郑说说,把娃娃都挂在他们家户口上。”
余秋有些踟蹰:“那头会不会不同意?”
大队书记瞪眼:“他们敢!狗日的,把娃娃关在屋子外头,不让进门。以后都不进那个门!”
禾真婶婶倒是比大队书记想得透彻:“谁说人家不敢了?说不定人家就是打的,让咱们杨树湾帮着养孩子,等孩子大了再卖个好价钱的主意。”
大丫二丫可是两个顶顶标志的小姑娘。
人要是恶毒起来呀,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人专门生孩子卖呢。
除非有办法让他一家子主动放手,自己不想再让两个孩子跟他们沾上边。
余秋头痛,70年代跟80年代又不一样。
如果大丫二丫的情况像她以前那位同事一样就好了,保准一心想生儿子的黄莺婆家忙不迭就将两个丫头推回娘家。
院子门吱嘎一声响了,何东胜从外头进来,门还没完全打开的时候,他就开了腔:“大爹,我打听清楚怎么回事了。”
等开了门,见到余秋跟田雨,他惊讶地抬高眉毛:“呀,这么早就来了,吃饭没?”
大队书记不给他们寒暄的时间,直接追问:“你打听清楚什么了?”
何东胜将院子门关上,脸上表情有些奇怪:“我弄明白为什么黄莺那两口子忙不迭地跑了。”
这下子连余秋都竖起了耳朵,他昨晚跟田雨讨论了半天都没搞明白那两口子想干嘛。
照理说,黄莺都怀孕了,而且她坚信自己这一胎怀的是儿子,就算不在娘家好好将养着,也没必要跟着她男人满世界的跑江湖吧。
何东胜脸上的表情愈发奇怪:“计划生育宣传队让他们村去了。现在提倡有两个孩子就别再生了。结果不知道他们怎么听岔了还是怎么回事,他们以为再生第3个孩子会被打掉,所以就吓得跑了。”
余秋惊讶:“你怎么知道的呀?”
何东胜脸上的表情愈发哭笑不得:“宣传队有个人是我高中同学。我早上打电话去公社副食品店的时候刚好他人在那边,就说起了这件事。为着这个啊,人家还郁闷了好久,感觉贫下中农曲解了国家的好意。”
现在的计划生育雨后来的强制打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国家主要是给民众提供避孕服务,从身体健康以及家庭幸福角度出发,宣扬避孕节育的好处。
因此,老百姓对此的态度基本是欢迎的,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生育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结果却有黄莺夫妻这样明目张胆抗拒国家政策,宣传队的同志自然不高兴。
余秋却高兴地两手一拍:“有了!咱们就从这件事情出发,将错就错。想办法让他们以为就算这孩子生出来了,因为是超生,也没办法上户口。将来生产队算工分都没有他的份。”
妈呀,这件事情可严重了。对于农村人来说,工分就是命根子呀。
大队书记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拍起手来叫好:“对,就这样。这两个不是脑袋瓜子糊涂吗?就让他们糊涂下去,自己求上门来。”
心头巨石落下,余秋跟田雨同时肚子咕咕叫起来,开始晓得饿了。
何珍婶婶哈哈大笑,立刻拉着她俩留家吃早饭。玉米刚收了呢,今儿做玉米烙,配上山芋粥,保准又香又甜。
她还想叫住何东胜,生产队长却反应敏捷:“我吃过了,正好我要去找小胡会计,顺便跟胡奶奶说一声她俩不回去吃早饭了。”
余秋跟田雨对视一眼,感觉这人实在太狡猾了,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俩姑娘吃完饭直接回家,一人背起黄挎包去学校上课,一人拎着医药箱着宝珍会合。
都十一月天了,马上就要入冬。这可是心血管疾病高发的季节,他们一定要加强警惕,重点监测几个高危分子。
两个姑娘在村里头跑来跑去,看着大家都忙忙碌碌,有人浇菜有人挖土有人打草绳有人开着拖拉机,他们心里头甭提多高兴了。
啊,劳动最骄傲,劳动最幸福。
余秋带着宝珍跑了小半个村子,中午去给赵大嫂做产检的时候,还被宝珍母亲拉着在赵家吃了一顿酸菜野鸡锅子。
余秋十分稀奇,她还以为野鸡只有到下雪以后才能捉呢。
赵大婶哈哈笑:“会找的话,什么时候都有野鸡。老二就是性子急,不然跟他哥两个绝对能端了一锅鸡。”
赵二哥不服气:“我那是故意放它们飞的,要细水长流不能赶尽杀绝。”
赵二嫂一本正经:“对,那你就少吃点,给野鸡留条活路。”
余秋憋着笑,假装自己没看见赵二哥那张被噎到的脸。
院子门响了,外头有个年轻姑娘喊:“请问是赵宝珍家吗?余秋在不在?”
余秋听见声音跑到院子里头,开门看到来人的时候,惊讶不已:“陈敏!哎,你怎么来了?”
赵大婶一听是余秋的朋友,立刻拉着人进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坐下来吃饭。今儿我烧了一锅呢,够吃管饱。”
陈敏连连摇头,可怜巴巴道:“我吃不下,我找余秋有事来着。”
说着,她抓着余秋的胳膊,满脸央求,“余秋,你能不能给吴二妮开刀啊?”
余秋惊讶:“怎么了?她不是去县医院了吗?我都跟郭主任说好了,李伟民陪着她家去的。”
陈敏愁眉苦脸:“县医院现在开不了这个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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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风水不好
县医院的刀开不起来, 问题不是出在郭主任身上, 而是吴二妮诡异地跟县医院八字不合。
说来也奇怪, 这姑娘还没踏进医院大门,就一个劲儿的嚷嚷着鬼呀鬼呀。等医生护士过来帮忙强行把人带进去做检查的时候, 片子拍了一半,她居然晕过去了。
之后麻醉科医生过来会诊,发现她持续性呼吸困难。这种情况打麻醉开刀,实在风险比较大。
这头在病房里头给她吸上氧, 那边医生们集聚办公室讨论她的治疗方案。
结果万一趁着父亲被医生喊去交代病情,丈夫出去买吃的时候,居然挣脱开来束缚带一溜烟跑了。
护士发现的时候赶紧追下楼,半条命都跑没了, 等找到人,大家顿时哭笑不得。
这姑娘跟她丈夫一块儿蹲在县城渡口边上,正香喷喷地吃着煮芋头呢。
结果大家再带他回县医院的时候,还没迈进大门,他又反应激烈起来,一个劲的喊个鬼呀鬼呀。
旁边就有人议论,说县医院以前是乱葬岗,建在坟堆子上的, 保不齐是这姑娘眼睛尖, 撞上脏东西了。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尤其看病治病这种事情, 有的时候安慰剂效应惊人, 心理作用尤其厉害。
吴二妮的父亲跟丈夫就觉得县医院风水不好,跟吴二妮八字不合,不敢再住院了。
患者反应这么激烈,家属又是这个态度,郭主任自然不好强行留下她开刀,只能让她出院了。
余秋捏着眉头看吴二妮在县医院做的x光片检查报告,侧过脑袋看跟田雨叽叽咕咕说话的陈敏:“那你怎么又过来了?”
陈敏满脸茫然:“我不知道啊,我就在渡口给人看病来着,李伟民就把我拉上船了。”
余秋手指头掰得咯咯响,看一下李伟民的目光不怀好意。
不得了喽,光天化日就敢公然强抢民女。
李伟民心中警铃大振,端着饭碗就躲到了胡奶奶身后,一边往嘴里头扒饭,一边可怜兮兮地陪着笑:“我这不是怕我分量不够,要找个有分量的人来说服你嘛。”
余秋皱眉头:“话我先前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不是我不开这个刀,是不打麻醉怎么开刀,你来打麻醉吗?”
李伟民顿时双眼放光:“麻醉师,我没有啊。”
余秋回头看到正端着饭碗从外头溜达回来的县医院麻醉科张医生,顿时惊讶得不行:“张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张医生正看外头两只小公鸡打架有趣,闻声朝余秋笑着点点头:“我到红星公社卫生院呆半年。”
原来郭主任同意吴二妮出院前,打了个电话到红星公社卫生院,想和余秋打声招呼通通气。
结果她不知道余秋已经被打发回杨树湾,楼下接电话的故事昨天晚上不当班,也不清楚这件事,就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