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小说>都市>七零妇产圣手> 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18)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18)(1 / 2)

任何一位小学生都晓得当时要怎么办。当初余秋跑了很多地方,现场教急救。什么溺水、触电、还有气管窒息通通都教过啦。好多小孩子学回去还救了自己家里头的大人。


小学生都知道要学有用的东西,他们就学着怎么害人啦。”


老人听他义愤填膺,居然不发火,反而声音里头带着点儿笑意:“那叫你说,你的这位小朋友不是特务喽。”


“当然不是。”林斌斩钉截铁,似乎很气愤,“您老人家怎么也能问这样的问题呢,特务是干什么的?特务是搞破坏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只救人不害人的特务。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还是坚持看病救人。


林斌看着老人,结果老人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微微闭着眼睛,就是没有反应。


小林大夫开始嚷嚷:“您老不要睡啦,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你这会儿睡了,晚上会睡不着。”


老人被这聒噪的小子吵得没办法,只好睁开眼:“你说就是了,我又没让你不讲话。”


林斌立刻捋起袖子清嗓子。


老人瞧他的做派晓得这孩子要滔滔不绝了,只得勉为其难地稍稍竖立起身体,表明自己是鼓励他说话的。


“我真奇怪。”林斌一开口就丢炸弹,“我甚至怀疑,您的那些干部们是不是一个个脑袋瓜子都不好使。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为什么想不通呢?


就因为余秋没有师傅,或者说没有具体的某位师傅,所以她就是特务?她只能是特工培训当中学会的医术?


都说术业有专攻,我倒是从来都不知道,特工培训什么时候这么高深了,有那水平干嘛不去当专业的大夫呢?还能名扬千古呢。不为良相但为良医。


再说了,谁都晓得枪打出头鸟,培养特务难道不是大隐隐于市,泯然众人矣,那种比较合适吗?都这么扎眼了,还当什么特务?


再说了,没有具体的老师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当大夫的都是博取众家之长,跟这个老师学一点儿,再跟那个老师学一点儿,然后自己融会贯通,发扬光大。不然的话为什么大家只知道华佗,没人晓得华佗的老师是谁呀。


好好,我们再退回去说特务培训,哪个国家的特务培训有这么厉害?她们有这么好的医术,干嘛不多培训一些大夫?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程度也是很重要的组成呢。


可是放眼世界,有几个人有小秋的功力,腹腔镜宫腔镜手术,外国人去了杨树湾,也说了他们国家没人这样开刀,都称赞是奇迹。还有小秋的显微再造技术,哪个不说好哪个不说厉害,有专门搞这方面的教授跑去找小秋请教呢。”


他一条条地列着,说一段就气愤一回,再感慨一遭。


太蠢了,这帮愚蠢的家伙光晓得余秋没有师傅,为什么不想想世界上其他人都不会做这样的手术,到底什么样的特务机关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医学高手?


平常张口闭口就是要吸取人民群众的智慧,人民群众真表现出智慧了,他们又上蹦下跳,张口就来什么狗特务,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民群众不过是他们挂在嘴边的幌子,什么时候都能拉出来用一用。正的反的好的坏的香的臭的,全被他们一双嘴说完啦。


老人笑了起来,夸奖道:“果然是人民群众有大智慧呀,肉食者鄙,食谷者慧。”


林斌立刻认真地强调:“”这跟吃肉吃菜没关系,我也爱吃肉呢,你也喜欢吃红烧肉。这是心坏了的问题。”


老人哈哈大笑,颇为畅快:“放心,我听说啦,晚饭有白肉。”


旋即他又叹气,“没错啊,心坏了,手里头有点儿权力,就想着怎么争权夺利,一个个都沉不住气呀。”


林斌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看老人:“那是不是应该放了余秋啊?不能因为猜测就定一个人的罪。您不是说了吗?文格有三分罪,错就错在打倒一切,全面内战。


再具体到某个人身上,应该看她究竟做了什么事,她没做大恶她就不是坏人。不应该拘禁批判折磨她。”


老人却意味深长:“她生病了,都病成这个样子,当然得住院好好治疗。等治好了,很多问题的答案自然也就有了。比方说她都跟过哪些师傅呀?她会的东西都是怎么知道的啊?”


隔着两个房间,一屋子的老头老太太也被询问同样的问题。


那位年轻的女工作人员语气和缓询问诸位教授:“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没有人教的情况下,一个人单凭自学,是不是可以学会高深医术?”


林教授排在最前面,老太太身形干瘦,精神头却不错:“这个自学要看是一个什么样的范畴。有的人可能先前因为种种机缘,即使没有从事医学工作,也学习了大量的医学知识。在后面的工作中,她运用这些医学知识进行实践,时间久了就锻炼出一身的好医术。


其实这个过程跟正常医学院校的教育差不多,只不过中间少了一个临床带教的流程。


有的实习生天资聪明,没有人带着她,她瞧着老师处理几回,也就学会了看病。


尤其是那种记忆力超群,胆大心细的学生,学习领悟能力非常强。她在学医上还是很有天赋的。”


工作人员点点头:“谢谢您,林教授。”


她又转头问黄教授,“黄老,这个问题您怎么看?”


作为外科学的大家,黄老说话十分审慎:“主席教育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虽然这个属于小概率事件,临床医学培养中这样的人不多,但实际上还是有的。


先不说这位小秋大夫,我去陕北搞过实际的调研,有一位姓孙的赤脚医生,情况比她还要夸张。小秋大夫好歹家学渊源,耳濡目染间学会了很多东西。


这个孙大夫虽然是教授家的孩子,不过他父母没人从医,他下乡之前压根没学过医。


一下乡就直接给人看病,一边学一边治,在窑洞里头就给人开刀,开的手术呱呱叫,跟受过严格训练的大夫也不差了。


所以我认为,像余秋这个情况虽然少见或者说是罕见,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


林教授叹了口气:“医学讲究传承也讲究创新,她是个胆子很大的孩子,宫腹腔镜技术其实以前就有,不过主要是用于临床检查,她看到了检查想到了治疗是个极为顺理成章的过程。比方说,瞧见了宫腔镜下zǐ_gōng 粘膜下肌瘤,那顺手就把肌瘤摘了,这种想法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另外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跟着点头附和:“我还想说一点,没有实际操作过,不代表她没有接受过训练。


我看过她教人做的腹腔镜模拟器,也就是说在实际动手上手术之前,她其实进行过很多次模拟操作。


如果有严格的手术图谱作为指导,再配合上模拟操作,加上运气,她其实可以锻炼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夫。


况且她父亲就是干这行的,也有学生。即使她父亲当时人已经坐牢了,不代表这些学生不会教这位对医学感兴趣的小师妹。


调查资料里头说,她对学医从没兴趣。这不能作为证据,小时候说要跟妈妈一样当钢琴家,不代表长大了些就不会改变主意,小孩子的理想总会经过一个变化调整的过程。


等到她想学医了,她本来还是有些优势条件的。


比如说解剖,大学解剖学馆的师傅不是说过吗,在屋子里头见到过这孩子几次。


很可能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对解剖感兴趣了。她未必需要动手操作,她仔细看别人是怎么做的,按照她的记忆力,将这些记下来不是什么难事。”


工作人员一直听他们诉说,没有打断的意思。


直到天都快黑了,她才表示感谢,再三再四地邀请众人留下来共进晚餐:“主席想请大家一块儿吃顿便饭。我们种在水池子里头的芹菜长出来了,想请大家一起尝尝鲜。”


太阳下了山,老人移到了屋中,林斌追在他屁股后面絮絮叨叨,反正不从老人口中得出个准话,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有一个大大的疑点,余秋进京开刀完全是偶然啊。她怎么可能知道王老先生的身体情况,这是最高机密,知道的人只有那么几位。”


林斌端正了颜色,“我说句不好听的,要是真有特务的话,到了这个级别,那保密工作也已经漏成筛子啦。还需要把小秋折腾到京里头来吗?他们想做什么自己就先做了。”


他说累了,老实不客气地自己倒茶喝,咕噜咕噜一气。


他抹着嘴巴,还要慷慨陈词的时候,年轻的工作人员领进来一位约摸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那人对林斌视而不见,毕恭毕敬地呈上一份资料。


这是笔迹鉴定,鉴定材料是余秋下乡前写的入团申请书以及她的高考试卷。


虽然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她没有被吸收为共青团员,但是八中的老师也没有丢掉她的申请书,档案里头倒是忠实的留下了她积极向团组织靠拢的证据。


即便不是专业人士,林斌一眼扫过去,也能够瞧出来这是两份不同的笔迹。


入团申请书上的字迹清秀端庄,显然练过书法的模样,是一份工整的小楷。


到了高考试卷,虽然写字的人似乎已经极力认真,可撑死了,也最多算是不成样子的行楷。难听点儿讲,就是乱蹬爪。


中年男人语气平缓:“经过字迹鉴定专家的认定,他们觉得这是两份不同的笔迹。应该出自不同的人手。”


林斌立刻跳脚:“字当然不一样了,我现在写的字跟我小学毕业时候写的字就不同。再说了,余秋每天忙得要死,她要写无数的病历,还要写书著文。她高考结束当天一分钟都没耽搁,立刻坐船回去给人开刀了。就她的字,不变样子才怪呢。这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


老人朝中年男人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中年男人也不反驳林斌的强词夺理,直接带着资料退出门。


林斌慌的不得了,眼巴巴地哀求着老人:“余秋真的不是坏人,她绝对不是什么特务。她很好的,她真的很好。”


老人看他一副快要哭的模样,故意逗年轻人:“哎呀,你是看上人家小姑娘要找对象啦。”


林斌一步三尺高,脸涨得通红:“才没有呢,我们就是纯洁的格命感情是战友。”


老人笑呵呵的,不说话。


林斌急了,赶紧强调他不是:“余秋有对象的,您见过的,就是何东胜何队长。”


他又急吼吼地替余秋背书,“你看她要有想法的话,要百般钻营打坏主意的话,为什么要找农民当对象?她能够接触到这么多大官有权有势的人,干嘛不攀高枝?她小小年纪完全可以待价而沽,她就是沉着心思想扎根农村的。


我实话告诉您,您别以为她愿意到京中来。当初过来的时候她就说过她想回杨树湾,在这儿她害怕。”


老人睁开了眼睛,饶有趣味:“她害怕什么呀?京中有老虎吗?”


林斌哭丧着脸:“您明知故问,她都给王老先生开刀了,那还不成了箭靶子,想往她身上捅一刀的人太多啦。


她怕的要死,可还是坚持开刀。就因为她知道王老先生不开刀的话,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您看,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知道一旦开了刀,她就绝对不可能脱身,她常常跟我讲她想回家,她想回杨树湾。


她在杨树湾多好啊,你又不是没见到杨树湾人都喜欢她。


她在那儿又不用担惊受怕,还能好吃好喝的。想开刀就开刀,想写书就写书,到了京里头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到今天为止,她都不知道颐和园公园门往哪个方向开


。忙得要死,还要被人折磨成这样。”


老人叹了口气,突然间开口感慨了一句:“杨树湾不错啊,风气正,人踏实肯做事。”


林斌立刻慌慌张张地接上去:“余秋那会儿刚下乡,其实万念俱灰,爸爸被抓了,妈妈又死了,她没想当大夫的,就想这么凑合着过一辈子。


可是刚好碰上人难产,她又不是个人假装看不见的性子。她救了人家大人孩子,杨树湾人都感激她,她就觉得自己活着有意义了。


她这人特别实心眼子,人家对她好,她就全心全意回报。”


老人却不提余秋,只盯着杨树湾说事,还冒出了一句:“都说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我看这个集体工副业跟家庭副业可以学学杨树湾嘛。多动动脑瓜子,搞建设搞格命不矛盾。”


他抬手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你们把报告拿来念念给我听,他们下去锻炼了这么多年,也很有想法啊。”


工作人员立刻拿来了报告。


报告不长,老人最讨厌的就是没完没了的裹脚布,几页纸的报告念了大约20分钟就结束了。


老人躺在藤椅上,手轻轻拍着扶手:“工副业家庭副业,轻工业小工业,抓大的也得抓小的,老百姓要过日子的。


对了,我记得湖南的社队企业好像搞得不错啊。这方面华同志有经验,让他跟着一块儿讨论讨论,尽快拿出个方案来。都进了冬天,快要过年了,别连春天都赶不上趟。”


林斌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清楚刚才那位华同志还搞侦查调查特务的事情,怎么一转身又开始管经济了?


老人自然不会给任何解释,他也从不解释,他只要大家好好做就行。


瞧着林斌满脸茫然的模样,他倒是起了长者的仁爱之心:“你就是担心你那个小朋友?既然杨树湾好,既然她生病了,那就回杨树湾好好休养好了。身体是格命的本钱嘛,只有养好了身体,才能继续搞格命。不管是谁,想好好做事,那就好好做事嘛。”


说着,他手撑着藤椅扶手慢慢地站起来,“吃晚饭咯,晓得你心也丢在了杨树湾。你就先跟我一块吃晚饭吧。”


林斌脱口而出:“放心啦,我不跑,我会陪着你的,等你活成老寿星。”


老人笑了起来:“你就不要诓我啦,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林斌却不赞同:“谁说的?百岁的老寿星多着呢,咱们国家的平均寿命在稳步前进。”


不等这顿饭吃完,指示就传递到了疗养院。


既然余秋现在的病情用药没有什么好效果,主要得调节情绪,那就让她回熟悉的地方,不要再刺激小孩子的情绪啦。


护士一听,赶紧替余秋收拾东西,嘴里头还在宽解小姑娘:“好了,回家就好。”


回了家,就没有那帮家伙天天跑过来折磨她了。


回了家,见到亲人朋友,不再受刺激,人也就慢慢好了。


怪俊俏的小姑娘,肚子里头全是墨水,人疯了还能把背下来的东西都写出来,好了以后肯定会有大成就的。


余秋呆呆地坐在桌前,抓着笔一刻不停地写字,好像周围的事情全都跟她没关系。


害她的人死了,她被放了,这些通通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就连在病房外头愤怒的大喊大叫的史部长火气恨不得烧了整个疗养院,也不能触动她半分。


“好了,你吵什么吵?闹什么闹?”


身穿灰色列宁装的华同志厉声呵斥,“这是主席亲自批示的,你有意见的话,可以向上级反映,我们讲究民主。”


史部长的手指头往前戳:“可是现在疑点重重,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解释的。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存有私心,想要好好敲打敲打。可是已经调查到这一步,我发誓我绝对是全心全意为了国家和领导的安全。我心可昭日月,我问心无愧。”


华同志点点头:“既然如此,还要麻烦史部长你好好交代一下,你为什么要将林飚反格命集团的重要成员庞云带到这间疗养院,而且准许他肆意走动?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不知道这里都有些什么人接受治疗吧。”


史部长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强调:“疗养院不是我安排的,是老帅,是老帅把她安排到这间疗养院的。”


华同志温言细语:“可是老帅也没有让其他人过来呀。问题都没交代清楚,到底是谁放的人?”


史部长一颗心往底下沉,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弃子,这个时候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任何人站出来承担责任。


一时间,他心如死灰,又怨又恨。为什么要这么偏心?她明明就有问题,她来路不明,根本就不是余秋。


华同志身后的人带走了史部长,他自己本人则亲自陪着余秋出了疗养院。


上车的时候,他侧着身体转述了一句主席的指示:“既然余秋同志立志扎根杨树湾当赤脚医生,那就让她好好当赤脚医生吧。”


一句话,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京中种种,就当是窗外浮云,如梦一场。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懵圈圈 15瓶;软萌兔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考虑的真周到


余秋离京那天, 天上飘着雪, 纷纷扬扬, 如柳絮,随风飘舞, 又似鹅毛漫天飞扬。


下车的时候,一直负责照顾她的护士帮她拢好了绕在脖子上的围巾。这是护士自己织的,本来是要打给上初中的女儿。


刚织好了, 她就忍不住拿给了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两岁的小姑娘用。


真可怜啊, 护士在心里头叹气,主席这么一发话, 虽然将她从漩涡里头摘了出去。但也断绝了她上进的希望。


从今往后,她这辈子就只能当个山窝窝里头的赤脚医生。别瞧着挂着医生两个字,实际上就是挣一天工分才有一天口粮的泥腿子农民。


其实先不说医术如何,光看这姑娘疯了以后写出来的东西, 她也蛮可以当个医科大学的老师,起码吃上国家粮。生病了也有单位报销医药费。


只是护士既然在疗养院工作这么多年, 心里头自然清楚她什么都不能说。


她只能心疼地抚摸着这个瘦的脸上只剩下一双眼睛的小姑娘, 帮她拢紧围巾,不叫风雪冻到了她的耳朵跟脸。


车站前不好停车太久, 怕挡了路, 护士搀扶着余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车站走。


大雪吹乱了余秋身上的大衣, 这是林教授送过来的。布料难寻, 她用自己的大衣改了尺寸。


旁人怕受牵连, 林教授不怕。这个姑娘给她磕了头, 管她叫老师,那就是她的学生。


大雪很快就落了厚厚的一层,淹没了余秋的脚背。不过她应该感觉不到冷,因为她脚上穿着一双厚军靴。那是老帅拿过来的。把人家小姑娘折腾成这样子了,天又这么冷,总叫人穿的暖和和的才好送走。


她的身后跟着王同志,两只手都满满的,一手是余秋少的可怜的两包行李。另一只手则拎着个大箱子,里头鼓鼓囊囊摆着的都是大姐的心意。


太难了,谁都晓得余秋是替谁受过。大姐不好露面,只能托王同志帮忙略表心意。


王同志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余秋,或者说安慰毫无意义。因为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切断了自己跟外界的一切联系,她拒绝接受来自外界的任何信息。


其实王老先生的日子也不好过,强烈的自责让王老先生好几天都睡不好觉,一直跟大姐感叹:“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小秋大夫。”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自己也浑身戴满了镣铐啊。


别说是他了,就连主席都感慨,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眼下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毕竟有些问题,这个余秋是说不清楚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疯了反而是好事。


何东胜同余教授等在火车站外头,焦灼不安。


从接到周卫东的电话开始,他们的世界就全乱了套。小秋疯了,小秋被抓了,主席回京了,小秋被放出来了,主席让小秋回杨树湾。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


可是京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吞噬掉了她的健康与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躯体跟一双空洞的眼睛。


瘦,真瘦啊。


何东胜重新见到女友,脑海只剩下这个念头。大衣罩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就像是衣架子撑着一样。与其说她是深一脚浅一脚从雪地里头走过来的,不如说她是叫着西北风一路裹挟着而来。


何东胜跟余教授迫不及待地往前迎。


余教授直接哭出了声,嘴里头只喊着:“小秋,我的女儿啊,你别怕,回家了,爸爸接你回家。”


护士眼睛一红,鼻子发酸,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王同志垂着脑袋,感觉自己没脸见人。当初是他把人接走的,健健康康活活泼泼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现在他能够归还的就只有一条命。


对,唯一庆幸的就是她还活着。


余教授跌跌撞撞地上前,伸手想要抱住女儿。然而他对于此时的余秋而言,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宛如惊弓之鸟的小姑娘立刻发出尖利的喊叫,拼命地挣扎。


何东胜下意识地想要抱住女友,让她不要害怕。但是他的举动却更加刺激到了余秋。


惊恐的小姑娘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拼命地乱抓乱挠。


何东胜只觉得自己掌心被什么轻轻地抓了一下。他瞬间怔愣,再抬起眼睛,面前的姑娘却只有一张惊惶失控的脸。


直到此时,人们才真正的理解疯了是什么意思。那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已经不认识任何人,包括她的父亲与男友。


大雪纷纷扬扬,无声地掩埋整个世界。


火车站的旅客进进出出,众人都朝这个方向投来奇怪的目光。


护士赶紧上前抱住余秋,像哄孩子一样不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不害怕,阿姨不愁阿姨陪着你。”


原本按照计划,是王同志一路护送余秋陪同她的父亲与男友将她送回杨树湾。


现在事情有变化,王同志当机立断,又购买了一张火车票,请护士一块儿上车。


也亏得他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磨叽,因为上了火车之后余秋仍旧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她只吃护士拿过来的饭,只喝护士拿给她的水,也只允许护士靠近她。其他任何人接近他的卧铺,她都要发出尖叫。


列车员好几次过来看情况。


即使王同志拿出了自己的介绍信,列车员也在外头不停地走来走去,对这群人充满了怀疑,担心这个可怜的姑娘是受到了虐待。


好不容易一路颠簸,下了火车坐汽车,然后再坐船,熟悉的大江大河也没能安抚余秋的情绪。


她就这么木呆呆地蜷缩在角落里头,一动不动。


杨树湾大队的顾问廖主任已经等候在渡口边上,瞧见余秋的时候,他先是没认出人,倒不是因为余秋瘦脱了形,而是因为眼前的姑娘精神气质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瞧不出任何活人的气息。


他听说余教授跟何东胜在京中的行踪,居然什么人都没见,什么要求都没提,接了余秋就走,廖主任真是快要被这两人气死了。


余教授也就算了,书呆子,一身书生意气,吃了多少亏都改不了。


何东胜年纪轻轻的,怎么脑袋瓜子转不过弯儿来呢?哪里人就这么不声不吭地接人回来?好好的姑娘出去了,现在变成这模样,他们得负责任。


万一余秋好不了怎么办?她才这点儿大年纪,这辈子要指望谁。


余教授也失魂落魄,此时听闻廖主任的话,却只撂下一句回答:“我养我姑娘,我养她一辈子。”


“养个屁!”廖主任这人在涉及到利益问题的时候一向残忍又残酷,“你自己身体都不好,你又没个正式工作,你怎么养她啊,等你两条腿一蹬,你要你姑娘喝西北风去呀。”


何东胜这一路心如刀绞,已经痛到喘不过气来:“我养小秋,她是我爱人,我这辈子都养着她。”


廖主任照样鼻孔里头喷气:“滚蛋吧,你也就是个农民,杨树湾大队给你工分。你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你还有老娘呢,你要怎么养小秋啊?你们两个憨货!”


前任革委会主任气得七窍生烟,“就不知道给小秋要个身份啊,起码要份国家粮,以后生病住院都有地方报销,不能指望你们。国家那么大,吃白食的人多了去,小秋这还是做过了贡献的呢,怎么就多她一个?”


廖主任来来回回地走,“这事儿就得我出马。你们两个全是文人病,清高,也不看看是什么光景,清高个什么劲。”


何东胜忍不住吼出了声:“我不要这个赔偿,我要小秋好好的。”


一份国家粮就能买了小秋的健康吗?他不原谅,他永远都没办法原谅。张口一来就成了特务,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起码国家粮能喂饱小秋,让她后半辈子有指望。”廖主任一点也不讲究情怀,利字当头,他抬起眼睛瞪王同志,“这事儿没完,我跟你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同志奏着眉头,压下火气:“你别闹了,主席说了,让余秋同志回杨树湾当赤脚医生。”


廖主任不假思索:“那主席有没有说余秋病好能上工之前靠什么吃饭呀?生产队可是上一天工才有一天的口粮。”


这话已经相当强词夺理了。


王同志却没有办法回答,主席不可能管到这么细,总理才会考虑这些问题。可是这件事情总理又不好伸手。


廖主任手一挥招呼何东胜:“你跟我去,你老丈人是指望不上的。你不是要当人男人吗?这事儿你必须得出头。走,回家把东西收拾了,咱们上京城。”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拦着。估摸着等廖主任回家,陈招娣就能先收拾了他。


廖主任回了趟家,又气鼓鼓地到医疗站里头找何东胜,男子汉大丈夫说要去讨公道,那就必须得抬腿。


结果他刚到医疗站,还没进门,就听见余教授的哭声。


大队顾问皱起了眉头,感觉余教授实在是文人脾气。这会儿哭有什么用啊,真要哭的话,当着领导的面哭,好歹拿点儿实在的好处回头。


他往屋子里头走,瞧见胡奶奶也在抹眼泪,更是头痛。


哎哟哟,平常多硬气的老太太,这会儿哭个什么劲呢?大家要看重点问题呀,要关心小秋的未来。


胡杨在边上一叠声地喊:“太好了,摘帽子了,我就说余教授早该摘帽子了。小秋妈妈也不是什么反格命分子,她是好人。”


屋子里头有两个穿着灰色列明装的中年人,其中一人搓着手,另一人戴着黑框眼镜。


听了胡杨的话,他们的表情有点儿尴尬:“事情多,余教授夫妻的问题又牵扯了这么多年,调查材料需要时间,所以才拖到了现在。其实我们一直在积极的工作,从去年开始,我们学校我们医院就有好几位同志获得了平反。这都得感谢我们伟大的党,感谢伟大的领袖啊。当初都是因为林飚反格命集团猖狂,制造了一堆冤假错案,我们正在积极地纠正,还忠诚的格命建设者清白。”


余教授跪坐在地上,寒冬腊月,他就这么跪坐着嚎啕痛哭。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高呼主席万岁,感谢英明伟大的领袖。这么多年的冤屈,家破人亡的悲剧,妻子惨死的凄凉,终于可以有个了结。


可是现在他哭得不能自已,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不能不想,这算不算是一桩交易。用小秋的健康与前途作为交换,换回了他与妻子政治身份得到承认。


屋子角落的床上坐着余秋,她看着窗户外头轻盈坠落的雪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仿佛外界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


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试图安慰情绪激动的余教授:“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经学校与医院革委会双方面的讨论,余教授您的工作恢复正常。不过鉴于您目前的身体状况以及你的家庭情况,单位决定在杨树湾设立一个办学授课点,就由您在这里主持工作,也方便您照顾女儿。


您放心,需要的东西与人员,我们很快就会配齐,开过年来正常招生。主席号召大学协助地方多办农民夜校,这就是我们医科大学办的夜校。”


这个决定应当算可以鼓舞人心,倘若是平常,廖主任第一个跳出来鼓掌赞叹。然而此刻,谁都笑不出来。


好事来得太急太快,不由得大家不多想。谁忍心吃人血馒头?


另一位中年人看医疗站里头的气氛仍然没有活泼起来的意思,赶紧加了把火,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头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封推到余教授面前:“余教授,这是您爱人的抚恤金。对于您爱人的遭遇,我们交响乐团也非常痛心。逝者已去,希望生者能早日获得宽解。”


余教授没有伸手,那个信封瞧着很厚实,然而就是一个小小的信封,仿佛就能买走她妻子的一条生命。


他伸不了这个手,就像小秋说的那样,他没有资格原谅,他没有资格替妻子原谅。


对,小秋,他还要照顾小秋。


这个无辜的女孩儿,不应该来到这个时代的,不应该承受这些非人的遭遇。


他要好好照顾小秋,照顾这个替自己女儿承受不幸的姑娘。


余教授终于伸出了手,他在心中默念妻子的名字,对不起,是他没用,他拖累了妻子女儿,他现在还要拿妻子的命换回来的抚恤金。


中年男人就像是丢烫手山芋似的,赶紧将信封塞到了余教授的手中,生怕对方会反悔。


他慌慌张张地抬脚,匆匆忙忙地跟众人告辞,嘴里头念叨着:“还有几位同志家属等着平反的消息,我得赶紧将党中央的英明决定传递过去。”


请收藏:https://m.shucaiqxsb.com

(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