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一线,还有脸在后面一个劲儿咂着嘴强调:“不行啊,胡杨。我跟你讲要跟上,你这个思路必须得跟上, 起码的得建招待所。你看看哪个先进典型不把招待所给搞起来?不然来的客人一波又一波,你让人家住在哪儿啊?”
现在上杨树湾参观的客人基本上都被安排去红星公社过夜。在刘主任的积极张罗下,红星公社招待所办得有声有色。
但这其实不方便,渡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呀。
胡杨的眼睛还在一个劲儿盯着那位二小姐,又不时朝余秋投来一瞥。
嘿, 原来东胜哥说的二小姐就是这样子的呀。说个不太好听的话, 当真有些其貌不扬,个子好小,瞧着还没有余秋高。长得也不如她姨母气派,放在人群当中挺不起眼的。
听见廖副书记喊自己,胡杨才应了一声:“噢, 我知道了, 我尽快安排。”
没想到后头又有了个声音:“哎呀,算了, 你们杨树湾事情多, 要搞得也多。不如就住在我们白子乡吧。”
白子乡去年刚上任的大队书记居然没跟着船回家, 而是悄无声息地缀在了队伍的尾巴上。
这会儿他乐呵呵的:“你看杨树湾就靠着我们公社,现在路都修得差不多了,来回也方便。客人们想看个山啊景啊,随时都能过去看,这才是最妥帖的嘛。”
廖副书记竖起了大拇指,瞧瞧这才是实打实的父母官。很不错很好,有这个意识呱呱叫。当不了龙头,也得当龙脖子,要有被辐射的周边意识,做好配套服务工作。
他用力拍拍人家的肩膀,肯定地点头:“那就动作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
众人上了村里头新修的大马,周大夫他们邀请二小姐一块儿去医疗器械厂。
这个点儿,大家当然不是为了参观学习,而是直接安排住宿的地方。
二小姐来的匆忙,杨树湾事先没有得到一点儿风声,自然也不会额外做准备。
现在整个村子里最合适的安置地点就是医疗器械厂的宿舍,也就是那栋楼房的顶楼。
原先那儿是被当成临时病房使用的。从卫生院开完刀的癌症病人就转到这边来休养。
后来村里头妇幼保健院建起来,红星公社卫生院又加了一栋新楼,那病房就被改成了职工宿舍。最顶层的屋子简单装修之后,就成了临时客房,专门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条件很简陋,廖副书记都觉得拿不出手。
他一个劲儿搓着他那两只肥厚的手掌,拼命表达自己的歉意:“实在对不住,我们的干部就是实诚人,都把时间精力花在了抓生产上头,这方面的服务工作做得不到位。我们有错误,我们一定积极改正。今天只能委屈大家了。”
二小姐皱着眉头,目光反复打量着这栋五层楼。除了妇幼保健院,这儿就是整个杨树湾气势最恢宏的建筑物。也许放在整个江县,它也是毫不输阵仗的。
廖副书记可以自豪地宣布,这儿虽然地方简陋,但卫生绝对过关。因为这里的服务人员也是医院的护工,完全按照同样的规则进行工作。
二小姐却始终不吭声,好像完全没有上楼去看看的意思。
廖副书记心里头打鼓,又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要不,咱们先去县城,明天早上再过来?”
二小姐手往上抬,然后摇头:“算了,来来回回太麻烦。我打扰你们了,我就住山洞好了。”
廖副书记立刻笑开怀,点头如小鸡啄米:“山洞好啊,冬暖夏凉,山洞就是好地方。”
他指着胡杨道,“我跟小胡书记住一个山洞,就同你们的山洞靠在一块儿。你要是有什么吩咐,我们随时听招呼。”
胡杨大吃一惊,廖副书记不打一声招呼就想鸠占鹊巢,非要跟他一起睡山洞也就算了。反正他早就不对廖副书记的节操做任何奢望。
可他怎么能把二小姐塞给余秋呢。这是要出乱子的,会有大问题。
廖副书记可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他还在催促余秋:“动作快点啊,好好收拾一下,贵客我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招待。”
说着他还一个劲儿的朝余秋使眼色。别搞得好像光他占了她便宜一样,要是这位财神爷给医疗器械厂下订单,那可是大笔的外汇。
再说了,他跟周医生打听过。苔弯人也信中医呢,他们用中药。杨树湾的中药材要是能卖到苔弯去,那又多了一条销售渠道。
金疙瘩就在面前,赶紧想办法好好捧着呀。
余秋心里头一千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毅然决然地下了决定。
好了,不忍了,宰了他拉倒吧。
就陈招娣的人才,任何时候都可以开启人生第二春,少了这么个坑爹货,说不定人生还能更风光美妙。
至于他们家的小姑娘,算了,按照陈招娣的能耐,新找的后爹肯定要比亲爹强,说不定人生还能少许多崎岖。
所以这家伙还是直接推进河里头淹死得了。
廖副书记还在美滋滋,感觉老天爷都帮他的忙。
正巧呢,林教授回老家省亲了,刚好有船空出来。其实林教授在也没关系,反正她老人家常年就住医院里头,永远都是24小时,山洞根本用不上。
其实也不怪廖副书记脑袋缺根弦。毕竟二小姐的八卦主要集中在飞扬跋扈方面,比方跟人拔木仓相对之类的事情。这事儿虽然耸人听闻,但在经历过舞斗年代,自己本身就是造反出身的廖副书记看来,就压根不算什么了。
当年他们几派人马争权的时候,别说是手木仓了,大炮都能拉上街去。二小姐年轻时的手段落在了廖副书记眼里,不过是小姑娘耍脾气,压根就不当回事的,距离女魔头的标准还远着呢。
至于她完全做男装打扮,穿着一身蓝色中山装,这进了廖副书记的眼,就更加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这个年代很多女同志都剪着短头发,完全不愿意特别彰显出女性特质。终身不婚也没啥大不了的,不结婚的女同志多了去了,林教授不也将自己的人生全都奉献给了医学事业嘛,正常的很。
于是这种种阴差阳错之下,廖副书记压根没有想到传说中二小姐对女性更加感兴趣。
二小姐脸上笑容不变,还转过头礼貌地朝着余秋的方向微微颔首:“那就打扰你们了。”
余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不打扰。”
完了,何东胜,姐姐绝对没有对不起你啊。你要相信姐姐的定力与节操。姐姐其实是个颜控,看脸看身材的,相当肤浅。更高尚的人生追求还有待探索,你不用担心。
胡杨可不能不担心,作为标准的高干子弟军二代,他当然知道更多的八卦内幕。作为何东胜的好兄弟,他必须得提防自己兄弟头上有点绿。况且山洞里头还住着田雨呢。小田这丫头傻乎乎的,完全没概念,说不定还会主动要求跟人家一个被窝,冬天睡在一块儿比较暖和。
小胡书记灵机一动,立刻拼命地朝余秋使眼色,然后煞有介事地强调:“你们那洞里头的老鼠灭的怎么样了?前头我看见好大的一只。”
小田老师虽然吃田鼠,然而还是怕老鼠,闻声花容失色:“老鼠!”
余秋立刻心领神会,愁眉苦脸道:“你还说呢,讲好了要帮我们抓老鼠的,结果到现在都没动。”
胡杨拍脑袋连声道歉:“都是我不对,工作没有做好。”
廖副书记气得吹胡子瞪眼,疾言厉色地在旁边批评:“灭鼠是农村医疗卫生的重点工作,看看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胡杨这家伙也真是的,咱们这个时候专门提这茬呢?
胡杨缩着脑袋担下罪名,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二小姐笑:“要不,您还是住在这边吧。这儿楼高老鼠爬不上去。”
二小姐却饶有兴致地笑:“老鼠呀,刚好我最会打老鼠了。”
小田老师不明所以,还满脸天真地看着这个做男装打扮的苔弯女客人,好奇不已:“你怎么打老鼠呀?”
胡杨简直要疯掉了,感觉自己很有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亏得关键时刻,他还是有师弟。医疗器械厂里头跑出来人,放寒假了,李红兵跟着他师傅值夜班。
他接到了妇幼保健院的求救电话,赶紧过来转述:“小秋大夫,你快点儿,医院有个大肚子生不下来,情况很危急。”
余秋顿时顾不上想七想八,立刻抓着手电筒就往医院方向冲。大家伙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里。
二小姐笑了一句:“跑得比兔子还快。”
余秋一路狂奔,差点儿跑掉自己半条老命。她冲进产房里头,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问:“谁,哪个不好了?”
韩朝英今天主班,正在接生台前看大肚子,闻声茫然地抬头:“怎么了?小秋姐。”
余秋满头雾水:“不是你们打电话到机械厂去的吗?”
她跑得心脏都要衰竭了。
韩朝英跟助产士面面相觑,非常肯定地摇头。他们以为余秋今天在卫生院不回来了,压根就没想过要打扰她。
余秋不放心,害怕李红兵那小子传话说不周清,是其他的地方有情况。
她又打到新生儿病房。
新生儿科大夫同样很肯定,目前情况平稳,他们没想过要找余秋。
余秋还要一个个打电话去产前产后病区,结果刚才没情况的大肚子突然间破水了,然后一条圆圆的脐带就脱了出来。
妈呀,这就是经产妇最叫人害怕的地方。她们常常可以宮口开全了,胎儿的头还高高地浮在上面。假如是初产妇,接生人员基本上都会很紧张,担心胎儿头盆不称,搞不好要剖腹产。
但是经产妇是神奇的存在,她们从来不会按照产程图生孩子,经常是一两个宮缩,高浮的胎头就跟跑步一样迅速冲出来,根本就不需要外界的任何干预。
可是,当宮缩猛烈、宮口开全,胎头又高浮的时候,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突然间羊膜破了,脐带随着羊水流淌下来。这时候要是不赶紧处理的话,胎儿会宮内窘迫乃至死亡。
余秋一声吼:“拿产钳过来!”
这会儿不能等,都到这份上了,与其开刀不如直接上产钳,赶紧把小家伙带下来。
助产士立刻打开产钳包。韩朝英上手摸胎位,然后做了侧切上钳子,可算是把这小家伙给捋下来了。
就这么点儿功夫,小东西下来浑身就青紫,又是摩挲背部又是拍脚板,他才发出响亮的哭声。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齐齐长叹一口气。
然而这像一个不祥的征兆,后面的大肚子开始接二连三的不太平。
胎心突然间掉的一塌糊涂,生完孩子以后子宮收缩乏力血淌个不停,产前检查没发现高血压,结果生了一半突然间抽搐起来;反正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到了天边显出鱼肚白,整个夜班组的医生护士实习生全都默默地将目光投在余秋脸上。
大家没出声,然而那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余秋还不如不回医院支持呢,她来之前风平浪静,她来以后鸡飞狗跳。
为了广大人民群众以及医务工作者的身心健康着想,她还是不要没事就上医院晃荡了。
余秋翻着两只死鱼眼,她的内心同样很崩溃啊。为什么在她自己建立的医院,她的夜班同样镇不住。
韩朝英积极地端来了冲好的麦乳精,一个劲儿的吹彩虹屁:“小秋姐,幸亏有你在。刚才我都吓死了。”
理论上,余教授是今晚的二线班,可是不到迫不得已,他们都不好意思打扰余教授。因为大家都清楚,余教授的手是真的毁了。没有人会愿意在这位老人的伤口上撒盐,反复刺激他。
余秋喝了口麦乳精,夸奖了句韩朝英:“你进步很大,这几个产钳拉的都不错。我觉得你已经找到感觉了,后面继续多锻炼,以后你就不用怕拉产钳这件事了。”
韩朝英不好意思起来:“都是小秋姐你教的好,你上次说看头发给我启发很大。”
余秋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眼睛都瞪大了:“我说看头发?”
“对呀。”韩朝英点点头,“上回你讲我,看发旋的方向也不应该是那样啊。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就仔细观察过了。的确可以按照头发来判断头的方位。”
余秋要疯掉了,小崽子生下来的时候头发有啥区别呀?韩朝英不愧是她师傅,未来的产科学大佬,简直就是自带bug啊。这居然都能让她看出门道来。
韩朝英见她面色古怪,以为她是累到了,赶紧招呼她去睡觉:“现在没事了,你好歹打会儿盹。”
她话音刚落下,外头就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大夫快救命啊,大夫,我老婆不行了。”
余秋悲伤地拍了下韩朝英的背,咬牙切齿地强调:“我怎么跟你讲的呀?值班的时候永远不能说没事。”
不然肯定一堆事。
余秋忙到太阳爬得老高,医院食堂都结束了早餐工作,才饥肠辘辘地从手术台下来。
天知道为什么宮外孕、黄体破裂还有卵巢扭转可以连着过来呀。三台刀开下,她感觉整个人生都好不了咯。
她摇摇晃晃地走在太阳底下,回家找胡奶奶。就算没有早饭吃,按照奶奶的习惯,家里头肯定还备着面条。她烧了开水,给自己下一碗鸡蛋面,凑合着对付肚子吧。
最好家里头有香菇酱,这个拌着面条吃最香。要是剩下的雪菜炒干子就更棒了,下面条简直一绝。
她刚美滋滋地走出医院,拐上回家的路,就在路边听见李红兵正在跟胡杨吹牛:“小杨哥,这你可得表扬我吧。你得说医院的事,只有提到医院,小秋大夫才可能配合。”
胡杨在旁边奇怪,十分佩服他的狗胆包天:“那医院万一没事儿呢?回头余秋能拧了你的脑袋。”
“嗐,怎么可能!”李红兵满不在乎地一挥手,不假思索道,“你还不了解小秋大夫嘛。她这人啊,只要沾了医院的边,就没有歇下来的时候。她肯定一夜忙到天亮,眼睛都不眨一下。”
余秋咬牙切齿,阴侧侧地笑:“我谢谢你啊,李红兵同学。”
可怜的小李同学没想到被抓了现行,赶紧躲到胡杨身后,一个劲儿地朝她挤眉弄眼:“小秋大夫,你好啊。”
然后他一个劲儿地提醒胡杨,赶紧的,大师兄,师弟他可是解决了大问题。
没想到胡杨很有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李红兵,而且还不肯承认他的功勋:“你白忙活了,二小姐没住我们的山洞。”
余秋好想翻白眼,这二小姐太不讲究了。最起码也得装一装嘛,自己一走,她就不要住山洞。这让旁人怎么想啊。
胡杨表情诡异:“她要住在山里,住山上的山洞。”
余秋先还没反应过。等到胡杨一言难尽地盯着她看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麻蛋,又自作多情了。
人家说的住山洞从头到尾就是指老人家曾经住过的那个山洞,才不是她跟田雨住的狗窝呢。
余秋眨巴眼睛,感觉更加难以置信:“那你们就让她住了?”
开什么玩笑啊?虽然山洞里头的床铺没有撤掉,还有专人每天过去打理。但这不是客房呀,这可以被当成遗址的。
那个破山洞将来肯定会成为红色教育基地,附近的中小学生以及机关企事业单位每逢活动就必须过来瞻仰。
二小姐要住,他们就让她住了?廖副书记的政治站位呢,个脑袋瓜子不好使的家伙。
胡杨的表情如便秘,说话声音颇为沉闷:“廖副书记说,可以住在旁边的山洞里头嘛。刚好与神仙洞靠着边,同样也能够感受老人家当日的心情。”
这说法已经经过了小胡书记的美化修剪,廖副书记目标更明确。
在省委领导看来,既然这么多人来杨树湾,大家又对这个山洞如此好奇——听说老人家就是在这儿下了决定,要跟苔弯好好谈,一定把事情谈下来再说;那完全可以对外开放山洞。谁想过来体验,掏钱就好。他估摸着外国友人跟港澳台同胞好奇心更强,这也是挣外汇的一个门路呢。
余秋要晕过去了,她就没见过比廖副书记更没下限的人。没话说了,赶紧跟陈招娣商量,让她准备好改嫁吧,省的人生猝不及防地颠沛流离。
李红兵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她的野心居然这么大啊。我还以为她就是想套走小秋大夫掌握的技术呢。”
“你说错了,小兄弟。”二小姐从山里头绕出来,朝着医院方向走,笑容满面,“我想套走的是你们小秋大夫的人。”
她朝余秋点点头,“怎么样,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为了加强我们双方的合作,你去苔弯的话,效果会更好。”
余秋摇头,满脸认真:“我在这里能够做更多的事。苔弯的生殖中心不用担心,我们会派出一支专业的队伍,绝对不会耽误工作的。”
二小姐颇为惋惜的样子:“你真的不想去苔弯吗?苔弯其实很美的。”
余秋笑了起来:“这儿也很美啊。而且说实在的,我不是很适应在岛上生活,说不出来的感觉。”
二小姐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太可惜了,你们居然都不想去苔弯。我还想着这次回去的时候,可以多带几个人呢。”
廖副书记赶紧在旁边帮腔:“怎么会没人愿意过去呢,你说的是小秋大夫一个人。我们这边还是有很多我们只愿意过去学习生活的,这样才能加深交流嘛。”
“我,我愿意去!”胡二姐端着空木盆冲过来,她是去医疗器械厂楼顶上晾晒洗好的床单的。
因为医院每天要清洗的布巾实在太多了,医院楼顶跟前面的空地不够用。为了让床单衣物尽快被晒干,医疗器械楼的屋顶也被征用了。
胡二姐满脸激动,相当勇敢地毛遂自荐:“我在海南岛呆了三年半,我非常适应海岛生活,我愿意去苔弯。”
苔弯,天啦!这比冒死逃岗可好的多。她要去苔弯,她想去苔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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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真是善良啊(捉虫)
胡杨的脸色瞬间变了。
李红兵不明所以, 一时间还以为他病了。哎, 小杨哥就是太累了, 看看身体吃不消了吧。
廖副书记更加搞不清楚前因后果,这会儿听到了胡二姐的话还挺高兴, 转过头就朝二小姐强调:“你看看,我们并不以为苔弯是龙潭虎穴。我们一直宣传苔弯是祖国的宝岛,大家都喜欢也愿意了解苔弯。”
胡二姐看过电影,知道廖副书记是个不小的干部, 还在老人家面前露过脸。
此刻有了他的肯定,她更是高兴的忘乎所以:“对,我想去苔弯,让我去吧。”
她还专门加了一句,“我不嫌弃苔弯的。”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 她当然更加愿意去香岗。只不过没鱼虾也行, 而且胡二姐有自己的逻辑。大路天天宣传香岗不好,可还是有很多人千方百计的逃岗,宁可被海水淹死了,被边防军的枪打死了,也要逃去香岗。可谁也却没见过香岗人逃到大路来啊。
人往高处走, 水往低处流, 这就说明香岗现在过得肯定比大路好。
同样的道理大路天天说要解放苔弯,苔弯人民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当中, 可她见这些从苔弯来的医生就觉得人家又气派又干净, 跟大路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想而知苔弯人过得肯定不差。
况且她又不是没听过那边的广播,好多下放的知青都自己组装的短波电台,专门用来收听那些所谓的敌台。其实人家才没有水深火热呢,人家的日子又轻松又自在。
她要去苔弯,她要过好日子,她再也不要当臭烘烘的农民了。她爸爸脑壳不好,不把儿女当回事,光晓得要光荣,还不知道,人家都在背后笑他傻呢。既然指望不上家里头,她就自己拼出一条路来。
胡二姐斗志昂扬,活像一只亮相的小公鸡。
余秋保持微笑,轻飘飘地落下两个字来:“好啊。”
胡杨急了:“余秋!”
就他二姐这样的,去了苔弯就是另外一个陈东平。人家陈东平还没来得及当间谍呢,就被抓了。她过去的话,不知道会给国家造成多少损失。就是没心,也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胡二姐立刻一把推开弟弟。她现在真觉得这个弟弟就是另外一个爸爸,反正是不愿意她过一天好日子的。
她只盯着余秋,一再的确定:“真的吗?”
她可不敢相信这个成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赤脚医生会这么好讲话,还不晓得她要发什么陷阱等着她呢。
余秋点点头:“真的。”
然后她抬头示意医院的方向,“不仅是你,这所医院里头所有的医生护士,都会分批次到苔弯去做技术指导工作,从资历最久的人开始。”
胡二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自己这一趟杨树湾真是来对了。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样子这个赤脚医生也没有坏到家。
胡二姐兴冲冲的:“那我什么时候走?我可得马上回家收拾东西。”
余秋扑哧笑了起来,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活像老师注视自己心急的学生,充满了温柔与宽和:“你不要着急,我明白你迫不及待想投入生产工作的心情。不过你才刚开始接触医学,需要系统的进行学习并且实习熟悉工作之后,才能单独承担工作。”
胡二姐顿觉不妙,感觉这儿是陷阱等着她。然而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加到的机会,她又岂愿意轻易放弃。
将军家的二姑娘立刻追问:“那我需要学习多久?”
余秋轻描淡写:“正常的医学本科学习要经过四年课堂外加一年的实习期。”
胡二姐要跳脚,五年的时间啊!五年以后她都多大了?她都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姑娘了。这人诚心不想让她过去,故意折腾她的吧。
余秋慢条斯理:“不过我们这儿的情况有所不同。为了适应生产生活的需要,我们已经将课时压成了三年。就像你现在接触的一样,一边学习一边实习,从最基本的工作做起。”
胡二姐还是没办法接受,三个月的赤脚医生速成班,她咬咬牙也就认了。让她在这儿洗三年床单,那还不如杀了她呢。
海南再不好,冬天也是暖和的。哪里跟这儿一样,都滴水成冰了,她还要去晒被单,冻死人了。
她连连摇头,一再反对:“不行,这太慢了,我等不及。”
余秋脸上的笑容不变,还很有长者风范的轻轻地拍她后背,像是在安慰心急的孩子:“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快点儿。我们这儿实行的是学分制,你要是尚有余力可贾的话,也可以提前完成学业。比方说你们韩朝英老师,她到现在进行系统学习的时间还不到两年,但已经可以开始上临床工作了。你是高中毕业生,底子好,一定不比旁人差。”
胡二姐却满脸茫然:“什么蛊?海南不是云南,我们那儿没有蛊。”
胡杨面色铁青,声音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头蹦出来的:“尚有余力可贾,贾,商贾,买卖的意思,就是说还有余力可以使用,学有余力。”
胡二姐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那直接说清楚不就结了,干嘛这么掉书袋?到底是教授家的姑娘,说话真是奇奇怪怪。
李红兵在旁边怀疑地看着胡杨。小杨哥是不是眼神不好?就他姐这样的还林黛玉呢,林黛玉好歹是个出口成章的才女啊,又不是成天哼哼唧唧,这儿不舒服那儿不痛快的就成了林黛玉。胡二姐分明就是个傻大姐呀,而且还没傻大姐勤快。
胡杨则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当真丢不起这个脸。
余秋却饱含鼓励地看着胡二姐:“你不要着急,饭要一口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我听你们组长说了,你最近表现非常好,学习也很快。我相信,你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学业,然后全身心的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事业当中去。”
胡二姐被夸的怪不自在的,却还是贼心不死:“我先去苔弯,在苔弯学习不行吗?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余秋摇摇头,语气严肃:“我问你,你出门做客会故意穿件旧衣裳吗?两岸同根同枝同源,是手足相亲的兄弟姐妹。你上亲戚家做客难道不要带点好东西?一样的,我们去苔弯,是为了帮助苔弯建立起他们的医学生殖中心。去的都是立刻能上手做事的人,不然就耽误工作正常开展了。”
胡二姐还想说什么。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小姐转头看廖副书记:“我要的都是熟练工啊。我开场子的话,我不负责帮你们带学生。”
看看眼前的这个姑娘,十之八.九是下放知青。叛逃的知青她也见过,头脑简单的很,成天就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好像以为他们过去以后就应该被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简直莫名其妙。
二小姐皱起了眉头,又强调了一遍:“我需要的是合格的工人,我开的是工厂,而不是福利院。”
廖副书记大喜过望,他就说主席老人家法力无边,光芒普照大地。瞧瞧这位二小姐,不过是在老人家旁边的洞里头睡了一晚上,立刻就大彻大悟了吧。
廖副书记拍着胸口跟二小姐保证:“这你放心,我们这有专门的技术培训学校。你们需要什么样的工人,我们都培养,并且经过考核以后才会送去工厂。”
二小姐这才微微颔首,表示可以勉强接受。
胡二姐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本来指望这位苔弯客人可以帮自己说两句话,没想到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对待劳动者残酷的,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其实如果她一早表明自己的家庭背景的话,二小姐当然会网开一面。倒不是非得要培养胡二姐当特务,只不过假如自己的手下有中公权贵子弟,那自己在大路就是做生意也会顺风顺水许多。
别说什么社会煮义,什么公产党跟其他所有党派都不一样。二小姐自己长着眼睛看呢。天下之事有共通之处,那就是既得利益者肯定会想方设法维护自己子孙后代的利益,利用自己手上的职权,光明正大地获取更多的资源。
胡二姐这样的将军之女,那就是隐形的通行证,可以为她所在的企业提供诸多方便。
这也不怪二小姐看走了眼。
他们之前的调查资料里头倒是知道胡杨这号人物,也晓得这是位军区大领导的儿子。胡二姐是这个月才来杨树湾的,而且她跟胡杨长得并不像。何况刚才胡杨的态度也没显出跟胡二姐特别亲密。所以二小姐只是把胡二姐当成普通的知青看了。
余秋轻轻拍胡二姐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安慰她:“你加油,争取早点学有所成,早点儿去苔弯。现在两岸已经开放交流,你去了苔弯,熟悉了工作环境,就可以带你父母也过去看看宝岛风光了。到时候你爸妈肯定会为你骄傲的。”
她如此和颜悦色,胡二姐都不习惯了。再一听父母会为自己骄傲,胡二姐顿时来了精神。
没错,现在爹妈天天挂在嘴上的就是小弟,活像她跟哥哥做了多丢脸的事情一样。到时候她去苔弯过上了好日子,叫爹妈睁大眼睛看看,到底谁才是争气的孩子。
胡二姐捧着木盆连奔带跑地走了。她要赶紧去上课,争取把进度赶上去。
韩朝英,不就是个初中毕业生嘛。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难不成还比不过她?
余秋看着她斗志昂扬的背影微笑,姑娘,你要是能够战胜未来的医学界大佬韩朝英同志,你的前途也不可限量啊。
好好加油吧,学习使人明智,脑袋瓜子越不清白越是要好好学习。
人啊,必须得自己想通了,才不至于脑袋瓜子是浆糊。否则进行再多的思想政治教育都没有意义,只会越听越反感。
廖副书记在旁边赞许地点头,给予了肯定的态度:“不错,很好,就是要有这股劲儿,不能叫人比下去。”
他凑过头,一张圆滚滚的脸上全是笑,直接招呼二小姐,“您看,这话赶话的,咱们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就干脆利落点儿,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咱们就把厂子的事情列出个大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