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还对着余秋露出一副假惺惺的关心嘴脸,“哎哟,昨晚上又一夜没睡吧?看看你这张脸哦,赶紧回去睡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千万要好好爱护。”
余秋在心中冷笑,她就没见过更虚伪的家伙。不就是害怕二小姐拉着她说生殖中心的事情,顾不上谈论他想要的厂子吗?
廖副书记这个周扒皮什么时候关心过她的身体健康了?不向来是快要累死啦,那不是还没累死吗?没累死的话接着干活。
余秋扭过头,跟二小姐打了声招呼,直接抬脚回家睡觉去。
她管廖副书记死活呢,有人想要早死而且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的话,作为大夫,她也只能成全。
谁让命是人家自己的呢?
余秋回到家,准备躺上床睡觉。到底肚子饿的吃不消,她还是被迫艰难地进了厨房,给自己下面条。
胡奶奶去大酱厂上工了。越是接近年底,杨树湾的食品销售就越火爆。不少人会买了备年货或者走亲访友的时候当成礼物相送。
罩子底下摆着一碟子早上吃剩下来的雪菜烧豆腐,刚好可以就面条。
余秋从抽屉里头拿出鸡蛋,准备油煎个荷包蛋,然后下水煮面条。
胡杨垂头丧气地进屋子,过来给她把锅放在太阳灶上,然后闷闷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啊。”
其实刚才他真的要忍不住了,直接对着姐姐破口大骂。她到底晓不晓得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她这么硬凑上去,难道不嫌丢人吗?
他这种反应其实还有个难以启齿的动机,他想自己先骂了二姐,这样余秋也不好再说重话,不至于让二姐难堪到要去闹自杀。
没想到余秋不仅没有骂二姐,反而还给二姐画起了大饼,没叫二姐丢大脸。
胡杨心里头快要委屈死了,他姐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爸爸说了那么多,自己也讲了好多回,她怎么就不听劝呢?
余秋笑了起来:“又不当个事,我再看不上你二姐的有些做派,她也是你姐姐。我当着外人的面,怎么着也得维护她的面子。不然人家笑的不是她,而是我们这一群人。”
她往锅里头抹了油,打了鸡蛋等着慢慢煎熟,又笑道,“即使你二姐也不是一无是处,她挺有意思的。当她想要做什么事情,就直接了当地提出要求,还晓得积极为自己争取机会。这就是优点啊,多的是人明明有想法却死活不肯讲,非得人家把机会硬塞进他手里头,他才跟受了天大委屈一样勉为其难地接受。比起他们,你二姐够坦荡的了。”
胡杨急的嘴上要冒燎泡:“她那不是坦荡,而是脑子里头缺根筋,什么都想当然。”
为着二姐的事情,他真是要愁白头了。除了那个黄莺以外,二姐就是他见过的脑袋瓜子最糊涂的人。
余秋笑着摇头,也不给胡杨留面子:“你二姐真没那么差劲。她不相信你跟你爸说的话也正常,因为苔弯人整体生活水平却比我们好呀。人都是希望生活优渥的,按照生存层次要求,只有在物质条件充足的情况下,人才会考虑更多的精神世界。像你跟你爸那样超出对物质生活追求的人其实是少数。
你二姐从小在大院里头生活,你们都是搞特殊供应的。她从小所见所闻跟你父亲教育她的道理根本不是一回事,她怎么可能相信?
你们说人人平等,但实际上当你们喝牛奶吃面包甚至犯愁每天被大人硬逼着吃鸡蛋多痛苦的时候;明明还有很多人在忍饥挨饿,别说鸡蛋了,就是一口大米饭都没的吃。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等到她下乡以后,她见过更多穷苦生活不堪,甚至家里头连条完整的裤子都拿不出来的人,你觉得她会相信她受到的家庭教育吗?这明明跟社会事实教育完全相背左。
同样的,我虽然不认识你哥哥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我估计他的情况也差不多。
当他们发现他们真正体验的社会生活跟书本以及家庭教育根本不是一回事的时候,他们会对所有的官方教育都嗤之以鼻,认为那都是糊弄老百姓的东西,并不适用于他们特权阶层。
久而久之,这个思想会扩大到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知道或者说相信自己是特权分子,他们不需要受社会规则束缚,他们完全可以侵犯他人的权益而毫无愧疚之心。
因为在他们看来,普通老百姓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甚至难听点儿讲,就好像现在有一盘排骨。他吃饱了的时候,可以将剩下的部分施舍给狗。可要是他想吃,那狗就坚决不能过来抢,否则就要被打。”
胡杨惊讶地抬起头,下意识地否认:“还不至于,我姐没这样。”
余秋摇摇头:“我不是说你姐,起码你姐下放了这么长时间。我是想告诉你,这种思想在你们大院子弟当中压根就不稀罕。你的很多同伴早就习惯了特权生活。
善良点儿的,大概也就是认为全国老百姓过的都跟他们一样的日子,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同样的,假如社会上有表示不公平或者强调困难的声音,他们也会认为那是在无病呻.吟,压根就没有这种事。
恶毒点儿的,明明知道他们享受的生活是基于社会不公而获得的,却认为理所当然。甚至在其他困顿不堪的人想要发出抗议的时候,还会对着那些人发出恶毒的咒骂,甚至拳打脚踢,因为嫌弃这些人干扰了他们享受生活。”
胡杨沉默不语,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反驳余秋的话。可他清楚,其实余秋说的大概是对的。二姐说外人讲爸爸傻,应该也是事实。
余秋叹了口气,没有再逼迫可怜的小胡书记。
这是一个全世界或者说贯穿人类整个历史的难题。社会要发展就得稳定,可是很多时候稳定就意味着向上的渠道被堵死了,众人都墨守成规,最好是子承父业,这样才最稳妥有效。几乎所有的统治者都不希望阶层有太大的变化,因为这就意味着动荡,意味着不稳定因素。
可是如此稳定持续的时间长了,生产力的发展又会迫使生产关系往前推进,然后固有的社会阶层被打破,这就称之为革命。革命一起来,那就天下大乱了。
古人常说的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其实也挺有道理。
余秋安慰胡杨:“我觉得你姐其实有个挺大的优点,就是天真,而且脑袋瓜子想的少。她这样的,还挺适合搞技术工作。因为大部分技术工作者要求的并不是脑袋有多聪明,而是够一根筋做事够认真也够执着。她要是将她的天真单纯应用到这方面,说不定大有成就。”
胡杨苦笑着摇头:“你对我姐可真够宽容的,居然还会帮她找优点。”
余秋笑着盛好了煎好的荷包蛋,轻描淡写道:“因为你姐到今天为止最多也就是白吃了几碗饭,既没有抢占别人的名额,也没有搞贪污受贿那一套,实在算不上罪大恶极。”
比起那些堂而皇之出卖国家利益的高干子弟买办集团,只想着混吃等死的胡二姐真是一股清流啊。
胡杨心情沉重地走了,他想跟爸爸好好聊聊。
也许家里头的教育方式的确有问题。就像余秋说的,对于哥哥姐姐,爸爸妈妈应该□□育理念,不能一个打一个护。还有就是,有教无类,但针对不同性格的孩子要有不同的教育方式,应该尽可能多鼓励多支持多赞美,而不是一味的打压。
另外就是,他得提醒爸爸了。说不定爸爸周围的叔叔伯伯阿姨家里头就有着想出卖国家利益的小孩,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跟二姐一样,对资本煮义灯红酒绿世界充满向往的人肯定不少。说不定他们当中更多。因为他们有内部电影可以看,比起大部分老百姓,他们对资本煮义世界了解更多。
余秋就着雪菜烧豆腐吃完了一大碗鸡蛋面,然后摸着肚子回窑洞。
她人都躺上床了,又挣扎着起来开始写信。
一边写,她一边在心里头各种骂。天呐,她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给廖副书记擦屁股!她就看着这人早死早超生最痛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这个道理,他难道不懂吗?好歹也是省委干部了。
唉!谁让陈招娣看上了这么个家伙呢。谁让陈招娣家的姑娘不幸摊上了这么个爹呢。谁让小姑娘才这丁点儿大呢。
算了,看在孤儿寡母的份上,她还是给林斌写封信,好歹打打预防针,省得到时候老人家直接咔嚓了廖副书记也就算了,他自己气出个好歹来才真叫问题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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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主席本人很推崇《红楼梦》,认为至少要看五遍,看不够五遍就没有发言权。从1972年开始重新印刷和发行了一批古典文学作品,如《红楼梦》等,一时在社会上掀起了热读“四大名著”的高潮。这也是为什么李红兵会知道林黛玉跟傻大姐的原因。感谢在2019-11-25 12:45:17~2019-11-25 19:2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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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还比一山高(捉虫)
小林大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正蹲在屋子里头收拾行李。
现在讲究大学办在田头办在工厂, 大学生要深入基层为人民服务。作为中医学院的学生, 林斌同学放的寒假是要跟着学校组织的大部队一块去附近郊县深入到生产实践一线的。
他窸窸窣窣地忙碌了半天,也没个停歇的时候。
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老人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 直接开口催促:“你就不能快点儿吗?”
林斌吭哧吭哧地又凑到了老人身旁,颇为认真地强调:“你得配合,他们给你扎针的时候,你不能躲。给你推拿的时候,你不能嫌烦。你要好好吃饭睡觉还有大便。”
老人家闭着眼睛不搭理他, 似乎嫌他烦人。
林斌急了:“你只有好好配合才能够长命百岁呀。”
没想到已经活了八十几年的老人压根对长命百岁毫无兴趣, 居然还嫌烦:“不要, 活得越久越受折磨, 难受,不要活这么久。”
林斌开始跟他打商量:“那咱们就是不长命百岁,也得起码再活10年。”
老人任性的很:“不要,我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把剩下的事情再收个尾巴,盖棺定论就可以顺便把我放进棺材里了。不, 不要棺材, 一把灰直接撒掉。”
林斌眼睛瞪得大大的,毫不犹豫地戳破了老人的幻想:“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你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呢, 10年都不够。”
老人完全不同意, 10年太久了, 他才不要再遭10年的罪。长命百岁, 没病没灾那才叫好福气,要是活了100年,天天这儿痛那儿不舒服,那真是比坐牢还难受。
林斌在旁边跟他打商量:“10年哎,起码要好好活10年。你看,两边统一了,酥连要打我们的,他们肯定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了。美帼也会打苔弯的,不然它面子往哪儿挂?”
“不会打的,美帼不会打苔弯。”老人的眼睛没睁开,手在空中一挥,“美帼人才没有那么大方呢。他们怕疼怕淌血,不会多事的。要防止和平演变,他们会把演变的希望放在第3代第4代人身上,就是你们。打仗不划算,他们打怕了。越南他们也不想打的,要晓得会这样,他们肯定不愿意打,只会让旁人打。傀儡嘛,就是这样,扶不起的阿斗,填不完的无底洞。”
林斌追着问:“酥连呢?酥连还压着那么多大兵呢。”
“叫你多看书你不听。”老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自己看书去,参考也可以多看看。不要一天天的,什么都不懂。”
林斌哪里肯放弃,非得缠着老人问个准话:“酥连打进来怎么办?”
老人不愿意睁开眼:“那就放点儿地方,让他们陷入人民战争中。”
林斌吓得心慌手抖,心里头凉飕飕的,完蛋了,这事真的要打了,虽然从60年代中后期中苏边界冲突不断开始,大家伙儿就做好了深挖洞广积粮的战斗准备,可毕竟战争似乎有点儿远。而且进入70年代以后,好像也不打了。
结果这一回,大家伙儿真的要亮胳膊啦。
“打啊,要打起来,美帼肯定得高兴死。世界上所有的帝帼主义都会高兴死。”
老人闭着眼睛,说话慢吞吞的,声音有些含含混混,“美帼空下来了,可以好好琢磨了。”
林斌突然间反应过来,对呀,美帼人已经完全撤离越南了。要是中帼跟酥连打起来,美帼人真是要笑死的。
酥连应该不会笨到这个份上,这时候还要跟中帼打吧。
那美帼跟酥连会不会联合起来,一起对付中帼呀。
不过好像也没差别,不是一直说反对苏修美帝嘛。再说这两个要合伙的话搞不好回头就能给对方来一木仓。不是东风压倒的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嘛。
老人家闭着眼睛,一副要睡着的样子。现在天冷屋子里头暖呼呼的,就让人昏昏欲睡。人果然跟猫儿似的,愿意待在暖和的地方。
他嫌弃林斌一直呆着,又开口催促:“快点儿走吧。”
屋子外头进来个人,抓了个信封塞给林斌,还笑着调侃了一句:“女同志写的信哦,你还是看完了再走吧,省得路上太激动。”
林斌扫了眼信封,顿时明白小郑是在捉弄自己。余秋写的信,那真是算不上女同志啦。
他好奇地拆开信封,主要余秋很少给他写信。她实在太忙了,根本顾不上写信。实在要说什么事情都是打电话去学校找他。
拆开了信看里头的内容,林斌兴致勃勃,不等老人家开口问,就开始主动宣扬:“红星公社选举领导啦,他们原先的领导去县里头了,这回选了粮管所的女干部。嘿,他们自己选的,公布结果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懵。我看放在全帼,都没几个这么年轻的公社主任。”
老人家对女干部三个字来了兴趣,问了一遍:“当真是女同志?”
“是啊。”林斌兴致勃勃,“她家的臭豆腐做得尤其香喷喷,撒上胡椒面可带劲儿了。”
小林大夫又感慨了一句,“这干部可不简单,她是红星公社的外来户呢,居然干的叫大家都服气。”
农村人乡土观念最强。外头来的干部就是做得再好,大家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老人家不以为意:“干得好嘛,老百姓自然就满意。老百姓心里头那杆秤才是最公平的。好不好,他们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林斌嘴里头一面应着一面继续往下读信。
胡杨不想当公社干部,因为他要在杨树湾倒腾新能源,要把太阳能技术跟沼气技术相结合。
现在农村建的沼气池都是常温自然发酵。但是厌氧菌生长有适宜温度,在自然条件下,它们受温度的影响,半年超常发挥,半年产能不足,产气的波动性极大,不利于稳定的利用。
小胡书记受到了大棚蔬菜技术的启发,决定利用太阳能来调控沼气池内的温度,从而达到恒定产气的目的。
除了解决燃料问题,他还要自力更生,利用太阳能跟沼气发电,来满足家庭生活需求跟小型社队企业的生产需求,好让帼家把燃煤跟石油都用在工业大生产上。
老人家笑了起来:“年轻人想法是好事嘛,让他慢慢搞,说不定就能倒腾出结果。”
老人自言自语,“这个搞好了是好事啊。能救人命的,冬天苦啊,家里头没衣服穿,没被子盖的,会冻死人的。再往北边去,鼻子能冻掉的。北边下雨少出太阳多,太阳最大方,它肯救穷人的命。这个想法好,让小何他们去做。不能光搬苔弯的经验,苔弯热,一年到头都不下雪的。我们帼家这么大,除了南方还有北方。北方冬天更冷,会冻死人的。”
林斌讪笑:“这不至于的,一般不出屋子都还好。”
“不要哄我,我有数。房子都要塌了,住在猪圈里头的都有,能挡什么风啊?”老人眼睛合上了,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人民不容易,人民还没过上好日子。”
林斌赶紧继续读信,好歹能从这个话题打岔开:“大家的想法都很多,包括廖副书记,他……”
小林大夫急刹车,在心里头跺脚。余秋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还来先扬后抑这一手。
前面把大家伙儿夸成一朵花,原来不是为了报喜而是为了压惊,后面还有颗重型炮弹呢。
廖副书记可真是好胆色,完全不怕炸的粉身碎骨。他搞私人厂子也就算了,反正他时刻都有资本主义的嫌疑。这私人老板还是从苔弯过来的,这差不多快赶上里通外帼了。他居然要人家在他们省搞投资,把培训过的返城知青直接送进去当工人。
林斌一时间都不晓得这大炸弹下头的小炸弹到底哪颗威力最大了。因为他脑袋瓜子都被炸蒙了,眼前一阵接着一阵发黑。
老人等了半天没听见他继续出声,不由得奇怪:“怎么啦?她写字丑归丑,已经叫你认不出来啦?这个不行当大夫的写出来的病历又不是密码,病人都不认识,那还要病历有什么用?”
林斌也顾不得在心里头嘀咕病历其实是给大夫看的,他就抓紧了信纸,一本正经地强调:“我不念啦,这是人家写给我的信,我自己看就好。”
老人来了兴趣,还看了眼林斌,颇为认真地告诫他:“朋友妻不可戏呀。”
林斌跳脚:“才没有的事,我们正经的说公事呢。”
老人眼睛就这么半睁半闭的,仿佛对他的话很是存有疑虑。
林斌受不了了,赶紧先打预防针:“我说行,但是您老人家不许动气,不然的话我就不念了。”
老人家表情却颇为严肃:“是有人贪污腐败了?还是欺男霸女了?”
林斌苦着脸:“那倒也不至于。”
不过这事情的性质说不定比贪污腐败还严重。他忐忑不安地悬着一颗心,一边偷偷觑着老人的脸色,一边慢吞吞地念信。
老人嫌他念的慢,还催促:“念快点儿,不要跟个蜗牛似的。”
林斌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读信里头的内容:“……廖副书记说主席讲公私合营能搞,都已经派人去苔弯办医院了。既然如此,礼尚往来,大家是同胞兄弟,那让苔弯人到大陆办厂子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我虽然知道他是胡搅蛮缠念歪经,不过他都把主席‘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的话搬出来了,我竟然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他。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胡作非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唉,我现在只求老人家知道消息的时候,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还有就是能不咔嚓掉他还是留着他这条命吧。他老婆死心眼不肯改嫁,也不愿意跟他离婚,他女儿现在会走路了,最先学会喊的是爸爸。看着这对母女我就觉得,他这条命留着不是毫无意义。”
林斌心快悬到嗓子眼了,一刻不停地偷看老人的脸色。
没想到老人却笑出了声,闭着眼睛还不忘调侃他:“我就说女同志怎么会给你写信呢?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斌不服气的反驳:“她是给我写信的,是你非要听的。”
老人可不承认:“明明是你自己要念的。”
说着他又感慨了一句,“他老婆倒是难得,对他不离不弃的。大后方搞得好,很不简单。你再看看我们的高级干部,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遭了点儿难就迫不及待地闹离婚,生怕对方连累了自己。享福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自己跟对方不是一条心啊?一点骨气都没有,同志之间都能互相批评帮助,夫妻之间却做不到,就想着沾光。”
林斌在心里头腹诽,不是你们号召要划清界限的吗?
老人家却想起了别的话题:“老石离婚啦?他们不是不批准离婚申请的吗?这回终于批下来啦。”
林斌赶紧作答:“这回他们的态度很坚决,所以就批准了。”
老人很不赞同的样子:“做的不好。都已经放出来了,那边就不能低下头好好认个错,然后把这一页翻过去吗?都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连这点都做不到,离了也好。”
林斌叫他搞晕了,说好的也是他说不好的也是他,可真麻烦。
老人却开始叹气:“他好,想离婚就离了,多少人想离还离不了呢。”
林斌心里头一个劲儿地嘀咕,嘿,现在晓得不痛快了呀。谁让当初眼睛不睁大点儿的啊。在个人生活问题上,老人家做的可真不如王老先生。
小林大夫脱口而出:“我看啊,个个要像王老先生那样,这个天下就太平了。”
老人笑了起来:“你们光看到王老先生能干,不晓得他家的大姐有多厉害。是你们王老先生怕人家讲他们搞夫妻店,才不让他家大姐出来做事的。不然的话,最起码一个部长没得商量,她做事厉害的很。”
林斌不假思索:“王老先生做的对,家事就不能跟公事混杂在一起,不然会起乱子的。”
老人又叹气:“他家的大姐委屈哦,明明很有能力的,是很出色的女同志。”
“那也只能为大局牺牲啊。”林斌无奈,“不然的话,无论她做什么,人家都以为是王老先生的意思,这就乱了嘛。”
老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是这么个道理,他家大姐明事理。”
林斌可不这么想:“那也是王老先生肯定特别提过,有意压着的。不然的话,人家能力那么强,怎么可能不冒出头?”
老人轻声嘀咕:“是这个道理。”
林斌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准备等待指示。
没想到老人却像是说完了一样,只靠着藤椅,又合上了眼睛。
外头的工作人员又送了报告进来,老人没有睁眼看,直接让工作人员开始念。
听了两句,他突然间睁开了眼睛,笑了起来:“还真是打预防针啊。”
林斌趁机强调:“我说您老人家歇不下来吧,起码10年,你起码得用10年的时间事情把事情捋顺了,才能功成身退。”
“哪个人真的功成身退哟?走的时候就算老百姓不骂,再过个几年还是要骂的。”
老人示意工作人员把报告交到林斌手上,“你念,接着念下去。”
林斌只好硬着头皮接工作,一字一句的念报告。这其实是一封申请,廖副书记要喊苔弯人在他们省办厂子的申请。他在报告里头说的那叫一个严肃正经,看着颇为慷慨激昂。
只不过事先已经有了余秋的信打底子,他这些口号式的宣扬就多出了一分滑稽的意味。
林斌一边念,一边又开始忍不住看老人的脸色。先前余秋写的信,他没有表态,反而叫老石的事情给打混过去了。现在正式的报告已经送到了面前,他总要有个说法的。
其实按道理来讲,这个层面上的申请报告应该不需要直接送到他面前。老人家又不是王老先生,什么事情都愿意管。
只不过因为牵扯到了苔弯问题,老人家先前又发过话,强调所有关于苔弯的事情必须得报告,所以廖副书记的狗胆包天才能上达天听。
林斌战战兢兢地念完了整封申请,老人突然间笑了起来:“他还挺聪明的啊,这叫什么?扛着红旗反红旗。”
林斌差点儿当场跪下,他嗓子发干,浑身冒汗,只能结结巴巴地重复:“廖副书记是野路子,他这人脑袋里头没什么条条框框的限制。”
老人的头往后仰,像是要睡觉,又像是为了调整出一个最合适的姿态,半晌才发出一句:“脑子里头没有框框架,也没有规矩哦。”
说完了他又久久不发声。
林斌想说话,又怕自己一不小心反而帮了倒忙,只能拼命地瞪着面前的申请报告,恨不得用目光在上头戳出两个窟窿来。
这人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在全省搞工副业,在农村弄社队企业在城里头搞街道工厂也就算了,这回居然还想拉上苔弯。
唉,余秋还真不该心慈手软,真的不如直接霍霍掉他拉倒算了。
老人问了一句:“他们有多少返城知青啊?”
林斌赶紧报数据,这个在申请报告里头提到了。
老人苦笑:“他压力也不小哦。”
虽然说现在全帼都在搞工副业,但老人家心里头有数的很,从上面制定政策到下面推行,没个几年功夫是出不了成效的。
这么多人一下子回了城里头,不把他们的饭碗问题解决掉,会出大乱子的。
林斌嘀咕道:“是他自己托大,一下子要这么多人,现在晓得头疼了吧。”
老人却叹气:“他哪晓得有这么多人不愿意待在农村啊。”
为了回城结了婚的要闹离婚,后来听讲可以把老婆孩子一块儿带着回城,又有人起歪心思,开始突击结婚。
看样子除了高级干部,这些人也不把婚姻当回事,就差明标价码的拿出去卖了。
连亲情跟家庭都拴不住,那还说什么其他呢,回城的人这么多,总得想办法解决掉吃饭的问题。
老人沉吟片刻,喊工作人员:“去把他们找过来。”
这就是□□的同志要过来商量这个事了。这不是普通的办厂子。
这件事情就是一个风向标,它的处理结果会直接影响着一条线的发展。
工作人员追问了一句:“全都喊过来吗?”
老人竖起手,晃了一下:“不要,就把他们几个找过来。”
说着他报了好几个名字,然后自言自语,“其他人来了又要吵架,头痛,不想听他们吵。”
工作人员领命赶紧去处理。
林斌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帮廖副书记讲了句好话:“他总是想着老百姓的,愿意啃硬骨头,虽然被硬骨头磕了牙。”
老人眯着眼睛,也不晓得有没有听进去,半晌不吭声。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气压都低了许多。好在外头又送进了一封挂号信进来,总算能够打打岔。
林斌抓着信封挠脑袋,不明白余秋为什么不干脆在一封信里头写完事情算了,居然还来第二封。
按照她吝啬的个性,就算信超重了还要再贴邮票,同样得花钱,那一封信解决问题起码还能省个信封不是吗?
林斌怀疑是余秋担心上一封信刺激太大,又来一封好安抚情绪。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希望跟老人家分享点儿轻松的好消息。
结果他才开始念,就又后悔了,妈呀,这帮人究竟是什么胆子?一山还比一山高,廖副书记想找苔弯人过来投资也就算了,反正这家伙一向胆大妄为。
怎么红星公社新选上来的这个主任胆子更大,居然想找日苯人进来投资。
一封信林斌念的磕磕绊绊,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简直就是蚊子哼。
老人家不由得奇怪:“你又怎么啦?”
林斌快要哭了,报出了一个名字:“北田武,那个日苯红未兵,他要在红星公社办电子厂。”
嘿,那小子不是留在红星公社学习医疗合作社制度的吗?怎么一下子跑去搞什么电子厂了?这跨度也太大了点儿。
哦不,他跑偏题了,是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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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灵丹妙药(捉虫)
北田武要在红星公社投资电子厂, 完全是个意外。
虽然受到美国正策冲击、石油危机以及国内需求增长减速等因素影响, 为了保持经济增长, 日苯国内商界近年来加快了对海外的投资力度。
不过,他们的目光虽然落在亚非拉, 但还没有来得及或者说压根想象不能要将投资的地点选在中国。
毕竟意识形态相差实在太远,中国直接消灭了所有资本家。
而大部分搞海外投资的人都是高瞻远瞩型的,对国际局势各方面皆分析的头头是道,否则大把的钱投下去不就是扑通一声响,连个水花都见不到吗?
奈何凡事总有例外, 充满了各种阴差阳错。
就好像当年美国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