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同志看出来他还有任务,赶紧点头打包票:“你放心,这次是集体行动,她们想落单都落不了。”
余秋赶紧将行李袋推给何东胜:“阿姨跟胡奶奶给你准备的,有蘑菇酱有牛肉酱还有香辣鱼干,还有木耳,香菇都是晒干了的,你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可以吃上一阵子。”
何东胜赶紧推回头:“你带着吧,到了外头饭菜不合口味,到时候也有东西下饭。”
余秋笑了起来:“不让带的,检查起来很麻烦。再说我到时候跟着大部队走,拿这些东西也不方便。你好好吃饭,我下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起码得胖5斤,不然就是没完成任务。”
何东胜只得收下包裹,念念不舍地同女友挥手道别,紧走两步,往出站口的方向去。
警卫员已经在旁边等他,两人大踏步朝前走,迎上一位穿着灰色列宁装约摸30岁上下的男子。那人风尘仆仆,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颠簸才抵达京中的。
何东胜与警卫员想要接过他手上的行李,却被他谢绝了:“东西不重,我自己可以的。”
说着,他还朝何东胜点点头,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麻烦你们了,我自己过去就行的,还要麻烦你们跑一趟。”
跟着过来的工作人员笑:“就是顺带着的,本来也是要跑这一趟,正好一块儿回去。”
男子跟随他们上车,坐下来就开始同工作人员说话:“问题是卷子出的实在太难了,根本不是给工农兵学员写的。去年的试卷我就做过,我都写不出来,让工农兵学员怎么考?我还是所谓的哈军工培养了四年的高材生呢。我做了,代数刚刚及格,几何才40多分,物理80分,那是因为我学导弹控制的,化学卷子我基本上交的是白卷。
高考能考上的都是干部子弟,一听到消息就麻利地回城,父母还给请了家庭教师,完全脱离农业生产,他们考不好谁能考得好?踏踏实实劳动的,哪儿来的时间看书复习?
我本人就是从大学出来的,我也不是被推荐,我就是自己考上的大学。我不过想给那些踏踏实实参加生产实践的知青一个公平的待遇,通过恰当的考试办法进行选拔。我还是倾向于334方案,就是中学毕业统计成绩占比30%,劳动表现、群众评议占比30%,高考成绩占比40%。不然现在参加考试的普通知青还是吃亏。
因为那些干部子弟可以名义上还在插队,实际上人早就回到城里头,压根就没有下田干过农活,一得到高考的消息又开始忙着补课了。这样对普通考生不公平。”
那工作人员就是笑,也不接他的话。
何东胜在旁边听着不吭声,感觉他说的方案挺不错的,虽然那30%的群众评一分很容易被人所左右,但是如果70%把握住了,基本上也能定乾坤。而且30%的中学毕业考试成绩有利于维护学校教学秩序,读书无用论就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30%的中学毕业考试成绩恐怕也容易被操纵,除非是统一组织起来全省统考,按照高考的规格进行,否则暗度陈仓的肯定不在少数。
他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是瞧着接人的架势,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何东胜在心中发笑,普通人怎么可能得到主席的接见。像他这样的,大概属于异类吧。
他一边竖着耳朵听那人说话,一边在心里头琢磨着自己要是见到了主席应该如何回答问题。
估计会让主席失望的,因为几乎所有他调查过的日子真正过得不错的大队,都没有完全依靠农业生产以及家庭养鸡养鸭,靠的基本上都是办小工厂做小生意。
有些学大寨的典型跟杨树湾一样的套路,工厂晚上开工,白天假装全靠农业生产。
有的则是走街串巷的做小买卖,整个大队做买卖,甚至地里头产不出那么多粮食,想办法从外头买了交粮。
真要细算起来,基本上每一个都在走资本主义道路,所以大家伙儿即使日子过得好,照样战战兢兢。
至于那些年年指望反销粮的地方,原因也无外乎两种,一个是本来就土地贫瘠,产不了庄稼,另外一个就是领导瞎指挥,明明自己不会种地,还非要想当然,农民从年头忙到尾,结果连种粮都说不回头。
车子转弯的时候,那年轻人疑惑地侧过头:“那好像是妈妈吧。”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跟着看,肯定地点头:“大概是要接什么重要的客人吧。”
年轻人这才收回脑袋。
他不知道的是,那辆车同他们擦肩而过之后,江同志就焦急地下了车,然后四下张望,嘴里头念叨着:“你们啊,小豆子回来也不说一声,我都不晓得他是胖了还是瘦了。”
旁边的人陪着笑:“这事儿我们也不知道啊。”
余秋跟林教授从另外一个出站口刚好出来,车子从江同志的车旁走过。
王同志小声念叨了一句:“好了呀?还挺快的,昨天还说不方便见客。”
他没提人的名字,林教授还是侧过头瞧了眼窗户外。她给江同志看过病,自然认出了人的脸。
她笑着接过王同志的话:“病好了就好,不然实在太折磨人了。”
余秋的目光落在前头何东胜坐着的那辆上,不知怎么的,心里浮现出了古怪的念头,他们之所以接人,很可能是为了防止人被这位江同志接走。
从这人的年龄来看,那他的身份也相当明显了,应该是老人家的子侄辈,而且是极为受宠的那位。据说因为他小时候在老人家身旁长大,由这位江同志照应生活,所以彼此关系很好,情同mǔ_zǐ 。
余秋下意识地摇头,只觉得说不出的荒谬。至亲至疏夫妻,还真是有意思呀。
此时风光无限的人又怎么知道将来会身陷囹圄,一坐就是10多年的牢呢?
如果她记忆没出错的话,去年那位白卷英雄事件的幕后推手就是这人。现在他应该是要去被老人亲自接见,不知道林斌对上他会不会吵架?真要吵起来的话,搞不好林斌会吃亏的。
80岁的老人对于20岁的年轻人总有包容之心,30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看20岁的愣头青,十之八.九是不顺眼的,人家可未必会让着林斌,说不定还会让他好好吃顿排头。
余秋下意识地掐脑袋,感觉又是一场混乱啊。
王同志看她摇头掐太阳穴,立刻紧张起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我们备点儿药?”
这一回要不是林教授也是代表团的副团长,一块儿过去,这位小秋大夫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杨树湾。
然而偏偏上头特地点名,一定要让她跟着。所以本来就对她怀揣愧疚之意的王同志,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趟差事了。
余秋赶紧摆手:“没事,我在想问题来着。”
王同志这下来了兴趣,扭过头来同两位医生聊天:“生孩子真的能够跟插秧一样,稻种长出秧苗来,再移栽到水田里头吗?”
林教授语气温和:“理论角度上可行。就好像现在种稻子一样,3月份撒稻种,露天肯定会被冻死,但是敷上地膜保温,稻子就能发芽。这个也可以差不多理解,在合适的环境下,让胚胎形成了,然后再移栽。不过我们才开始做,还有很多技术上的难题需要攻克,所以谈不上什么研究成果。”
王同志连连点头:“知道的,这不是工作内容,就是我个人好奇。去一趟杨树湾就看一回稀奇,真是叫我开眼界了。那个胎心监护仪也好,隔着肚子就能知道宝宝好不好,实在太神奇了。”
余秋笑了起来:“隔行如隔山,我们看你们做的事情也觉得神奇的不得了。”
他们没有经过任何休整,车子直接从火车站开往飞机场。代表团的其他成员已经被各辆小车送到了机场,大家汇集之后,团长清点人数,然后安排登机。
余秋一上飞机就迫不及待的系好安全带,闭上眼睛开始打盹。她这人一坐飞机就觉得脑袋嗡嗡的,忍不住犯困,看书学习绝对不可能,还不如从头到尾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王同志担心余秋到了陌生的环境,情绪会受刺激,特地将自己的座位安排在她与林教授旁边,刚好也可以教教她坐飞机时的注意事项,缓解她的紧张。
没想到王同志还没有来得及发话,就瞧见余秋悠闲自在地安排好了,已经开始要进入睡眠状态。
他吓了一跳,眼睛在她身上的安全带上看了好几回,生怕她没有系上。难不成她以前坐过飞机?所以才这样熟门熟路?
余秋可不觉得自己熟门熟路,半个世纪的发展,已经足够让飞机设施更新换代好几级了。现在的飞机,她坐的可不怎么舒服。
林教授目光敏锐,已经察觉到王同志的疑惑,赶紧在旁边帮忙解释:“我跟她说过的,小秋很聪明,一点就透。”
王同志恍然大悟,的确应该先讲讲,最好做礼仪培训。可惜这次实在来不及,先前的代表团名单里头根本没有林教授跟余秋。
前者是因为过年前林教授亲口回绝了,表示要留在杨树湾,专心致志进行医学研究工作。
后者则是代表团就是再缺人,也不可能考虑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赤脚医生啊。他们本来就有赤脚医生的典型代表,找个人过来不是难事。
没想到上面一声令下,这两人就被硬塞了进来。光是办理相关手续,王同志与自己的同事就忙得七荤八素,紧赶慢赶,才在飞机出发前总算把事情都敲定了。
这么一来的话,自然顾不上礼仪培训。林教授倒是无所谓,她是喝过洋墨水的,出国不是稀罕事。不过余秋就够呛了,虽然是教授家的姑娘,可她懂事以后他父母就已经出事了,精心教养之类的估计都顾不上。
现在再看人家在飞机上的做派,不由得王同志不感慨,人的家庭出身不同,差别还是挺大的。
飞机广播里头传来了安全提示,空姐来来回回地检查大家是否系好了安全带。余秋已经合上了眼睛,她觉得耳朵一阵嗡嗡过后,飞机终于升上了天。
林教授也闭目养神,等待飞机降落。再下飞机的时候,他们就要踏上另外一个国度的领土了。
余秋睡得迷迷糊糊,突然间听到飞机上喇叭响,开始寻找医生。
她一时间分不清时空交错,第一反应就是,苍天啊,怎么又碰到这种事?到底出手还是不出手呢?万一出手有了问题有没有法律保护她啊?
余秋睁开眼,发现林教授也睁了眼睛。两人赶紧解了安全带,往病人的方向去。紧急求救的是个小男孩,吃巧克力糖豆呛到了。
林教授下意识地寻找餐刀,现在再找行李箱里头的柳叶刀已经来不及。
可她刚招呼了空姐,就看见余秋已经直接抱着小男孩,按压起腹部,她往上推了三次,小男孩就直接吐出了一粒融化了一半的巧克力糖。
余秋吓了一跳,这种黏糊糊的糖最要人命,万一黏着气管冲不出来,那就只能紧急做气管切开了。在飞机上进行手术操作也实在是太考验人了。
小孩遭了大罪,吓得哇哇直哭。带着他的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还哭,我都要被你吓死了。让你不要吃糖,你偏偏不听。”
余秋趁机做健康宣讲:“不管吃什么,都要细嚼慢咽,不要说笑打闹,否则呛到气管里头就危险了。”
虽然看上去海氏冲击法要比气管切开或者环甲膜穿刺来的简单,好像没有损害,实际上也是存在风险的,操作过程中造成肋骨骨折、腹部或胸腔内脏的破裂或撕裂的可能性都存在。说句不好听的,在飞机上发生了这些并发症的话,也实在很要人命啊。
要不是迫不得已,实在这孩子已经憋得不行了,余秋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林教授手里头抓着餐刀,赶紧又放了下来,自嘲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余秋不假思索:“您应该说术业有专攻。”
后面想起了询问声:“病人在哪里?”
刚才广播响的时候,内科医生刚好上厕所去了,结果来了已经派不上用场。
他笑着拍了把自己的脑袋:“还是现在的赤脚医生厉害,我是个马后炮哦。”
林教授刚要笑着接话,旁边还在瞪孙子的老爷子突然间吐了起来,等到大家搀扶着他抬起脸,才发现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
众人赶紧询问,老爷子捂住左边的肩膀说痛,抬不起来了。余秋心里头咯噔一下,赶紧伸手摸脉搏,结果几乎感觉不到桡动脉搏动。
在场的医生全都一个头两个大,完了,这才是硬茬儿。突发恶心呕吐伴胸痛,放射至左臂,这是典型的急性心梗啊。
余秋想要捂胸口,上帝呀,当医生的人千万不要说没自己的事之类的话。否则命运大神一定会把你折腾死了为止。
后面的抢救现场简直就是人仰马翻,内科医生主持抢救,余秋跟林教授充当助手。现在的飞机压根就没有抢救包,余秋只能扯着嗓子喊:“谁有阿司匹林,谁有硝酸甘油?”
还是代表团的团长贡献了自己的私人珍藏,他心脏不太好,随身带着药。
为了保险起见,医疗小组先给老爷子服了阿司匹林,余秋一个劲儿在旁边用手扇着风,没法子,飞机上连氧气都没得吸。
不知道是凉风起了效还是阿司匹林的确是应用广泛的神药,老爷子的情况终于好了点儿。
这下子换成他孙子在旁边嚎啕大哭,不停地喊着爷爷,林教授温声细语地安慰孩子,让他不要再哭闹,免得爷爷担心。
飞机已经上了天,紧急迫降不现实,综合考虑之下,还是直接飞到日本最快,也比较容易得到积极的后续治疗。
余秋等人全都围在老爷子旁边,谁也不敢离开,生怕他的病情再加重。他们不是杞人忧天,因为稳定情况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老爷子又开始呕吐,这一回感觉到了明显的胸痛。
大家赶紧又让他吃了两片硝酸甘油,加了片阿司匹林,机长正在紧急协调,争取在最近的机场赶紧降落。
经过这么一场风波,他们比预定的时间迟了足足5个小时才抵达东京都。余秋进了客房,几乎是闭着眼睛躺上床,然后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余秋睁开眼睛,麻木地盯着天花板,感觉很不想下床。直觉告诉她,这个征兆很不好,后面说不定她会忙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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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革命者(捉虫)
在乌鸦嘴方面, 余秋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一般情况下她幻想的好事都不会发生, 但她要觉得不妙,那十之八.九会有噩运降临。
小秋大夫心惊胆颤地下楼吃早饭, 一路都担心有人会突然间从楼梯上滚下来,摔个头破血流之类的,最惨的就是直接砸到自己面前。
好在老天爷大概是觉得要折腾她也得让她先吃饱肚子, 她顺顺利利下了楼, 坐在了自助餐厅桌前吃早饭。
可是余秋的警报并没有解除,喝味噌汤的时候, 她的眼睛还下意识地往角落里头搜寻,担心会有什么突发情况。
瞧见窗边有对白人情侣正肆无忌惮的接吻时,她这个毫无浪漫细胞可言的人想到的却是致命的吻之类的突发事件。
可见谈了恋爱也不能改变她乏味无趣的事实。
余秋瞧着那对金发年轻人缠绵悱恻,感觉自己实在没救了, 简直就是标准的偷窥狂,没事儿瞧人家接吻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 往嘴里头塞了口白米饭。虽然这么说有点儿不合适, 好像很伤害民族感情,可她得说一下这家店里头的大米饭口感确实比她在国内吃的强, 大概是因为品种改良过的缘故。她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一碗。
余秋一点儿也没八分饱的意识, 从她干上妇产科大夫之后, 她恪守的信条就是能吃饱的时候千万得吃饱, 因因为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顿饭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她添了米饭, 重新回到桌前, 目光又扫向那对情侣,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余秋正要皱眉毛的时候,那金发男青年突然间发出大叫。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瞧过去,余秋也下意识地从桌前站起身。
只见那被那男青年抱在怀里的年轻姑娘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余秋脑子轰的一声,感觉自己的乌鸦魔咒果然开始应验了。
她立刻冲过去,穿过人群看见那姑娘已经瘫倒在地上,一副喘不过气来的痛苦模样。
余秋掏出听诊器,大声用英语喊着:“你怎么了?她有什么疾病史吗?”
可惜前一个问题倒霉的姑娘压根就没办法说话,后一个问题那金发男青年直接就是不知道。
余秋只来得及听了姑娘颈部的两声干性哮鸣音,呼吸音就突然间消失了,可怜的姑娘晕厥了过去。
旁边身形高大的金发男青年,则惊恐地重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有对她做什么。她张嘴说话的时候,余秋突然间发现他嘴角沾着一小块酱渍。
“花生,男孩,你有没有吃花生?”她大声询问,朝匆忙赶过来的服务员喊,“刀,给我餐刀。”
男孩惊恐地点头,他刚才吃的面包涂了酱,也许里头加了花生酱。
余秋接过餐刀,直接做气管切开。现在已经来不及做其他检查,更加不可能把人再送去医院抢救。这人明显呼吸道堵塞,喉头水肿严重,直接堵塞了呼吸通道,气管插管都下不去的那种,环甲膜穿刺跟气管切开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余秋担心还甲膜穿刺失败,索性来了一招狠的,拿着餐刀做气管切开。
目前所有的情况综合在一起,她考虑这金发小姐姐是花生导致的过敏性休克。
花生过敏在国内少见,而且后果基本上不严重,最多就是皮肤瘙痒,嘴巴肿之类的。据说是因为明朝中期花生曾经作为主要的粮食作物,被大面积在国内推广种植过,所以对花生严重过敏的国人基本上已经被淘汰了。
但在国外尤其是欧美国家,花生过敏是一种常见而可怕的,凶险集镇,据说美国每年有100人死于严重的花生过敏,英国人每200人当中就有一人对花生过敏。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知道自己花生过敏就绝对不会再去碰花生酱,花生油这些东西。因为即使进食少量,也能导致他们发生严重的过敏反应,甚至让他们丢掉性命。
可惜的是,显然这小伙子不知道这姑娘过敏。他们对于彼此生活习性的了解,远远滞后于亲密进展程度。这姑娘也真是心大,跟人接吻之前也不问问人家之前吃了什么东西。
救护车到了,好不容易抢回一条小命的倒霉姑娘可算是有人接手了。
那头戴钢盔的日本消防员还跟余秋道谢。只不过余秋不懂日语,反应了一会儿才下意识地啊了一句。
旁边有人鼓起掌来,服务员过来同她说着什么,只不过日本人的英语实在难以理解,余秋一句话都没听懂。
病人要送走了,那位金发男青年倒是没有逃跑,而是慌慌张张地跟着上车。
余秋在后面大喊:“你赶紧漱口,不要再碰任何花生,否则很危险的。”
那人答应了一声,救护车门关上了,车子开着。
林教授等人从救护车后面露出脸,瞧见余秋的时候,领头的团长惊讶不已:“怎么了这是?”
他们起床比较早,吃过早饭以后,就由翻译带着附近逛了逛,此时还有樱花盛开,正是赏樱的好时节。
余秋看着满脸关键的林教授,一言难尽:“您昨天说用餐刀切气管,刚才我就切了。”
餐厅里头的女服务员已经过来跟翻译解释。这回她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英语沟通起来不方便,换成了日语。
翻译一边听,一边点头笑,转过年来夸奖余秋:“他们说,红色医生就是厉害,餐厅里头的人都在夸奖你呢。”
余秋惊讶不已:“他们认识我?”
其实东亚人的长相都挺像的,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来自中国的医生呢?
翻译笑了起来:“我们已经吃过早饭了呀。”
相当于是林教授他们吃完饭离开的时候,余秋出现在了餐厅。想要辨认出他们其实很简单,因为大家的服饰不同。
即使出国访问,他们也没有入乡随俗,而是按照在国内的常规打扮模式,这样一身衣服放在日本人当中,自然扎眼。
餐厅里头走出了几个年轻人,朝他们挥手,然后示意自己胸前的徽章,接着唱起了:“东方红,太阳升……”
余秋被吓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唱完了一整首东方红,然后瞧着他们手持鸿宝书,振臂高呼:“主席万岁!”
余秋瞠目结舌,感觉自己又穿越了,瞬间转移到国内。
不知道是看到了前面的警察,还是他们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感情,这几个年轻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从头到尾余秋都没搞清楚他们是不是中国留学生,因为他们唱的歌以及他们喊的口号都是那样的字正腔圆,听不出来一点儿日文的调调。
翻译脸上挂着笑容朝他们挥手,也回复了一句:“主席万岁。”
等目送他们离开,他才回过头跟自己的团员们解释:“日本也有红未兵组织的,他们的偶像同样是我们伟大的主席。”
余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不起来了,她突然间想起来以前听同事偶然提及的八卦,某位日本首相当年就是红未兵。
她当时就听了一耳朵,还以为是中国人,后来去了日本,居然还竞选首相成功,只觉得稀奇。
她也没细问首相的姓名,主要是日本首相换得太勤快,就是当时记住了名字,回头也能忘掉。
现在想想看,那些首相年轻的时候可不就是现在的时代吗?
余秋悄悄地看了眼林教授,发现林教授也在看自己。两人迅速收回了视线,谁都没再说什么。
余秋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有没有经受过红未兵的折磨,听到这三个字会不会勃然变色?
然而起码从表面上看,共同的偶像与精神领袖让大家在这片土地,找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密感。
翻译悄悄给大家解释:“现在已经过了最壮大的时候,如果是60年代末期,也就是前几年,那才是真正的盛况呢。《东方红》这些伟大歌曲的唱片,比流行歌星的歌曲好卖多了。这完全是人民自己的选择,主席的精神普照世人。主席语录是最畅销的书。大街小巷散发的报纸上都印刷着主席指示。大家都期待着按照主席的思想领导解放五大洲受苦受难的人民群众。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源远流长。”
作为穿越人,余秋听的这话,只感觉呵呵,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可真是微妙啊,所有的感情其实都是为国家利益服务的。
虽然听上去很残酷,很不正直正确,但实际上小孩子才谈感情,大人只讲利益,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变化,与其说是长久以来的民族感情,不如说是政治利益的需求。
与2019年的人想的不一样,余秋穿越过来之后就发现国人并不讨厌日本人。因为大家将日本侵略者与普通的日本人区分的非常清楚,这是最高领袖特别指示过的,没有谁会怀疑。普通日本人也是战争的受害者,他们同样很痛苦。国内支持日本人民同美帝做斗争,反对美日安保条约。
像田雨、陈敏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难京大图杀是怎么回事,国内也没有任何活动来纪念或者宣传这件事。余秋也没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其实想想也正常,一切以政治为纲,现在的斗争主要是阶级斗争,民族斗争不是重点,世界上所有的无产阶级都要联合起来共同推翻压迫劳动者的政权,在这样的思想背景下,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就被弱化到最低点。
余秋现在对于这些已经不觉得不可思议,解放世界的思想在现在好像是个普遍的价值观。
她只有些好奇:“那为什么这两年气势下来了?是日本政府进行了镇压吗?”
日本好像没有经历过社会主义国家制度阶段,由着民众如此闹格命那是件不现实的事。
任何政府都要消灭跟他相背左的意识形态,以维持社会的稳定。
翻译表情微妙,嘴里头嘀咕了两句什么,余秋没能听清楚。
后面也由不得余秋再问,因为他们今天要正式开始访问的行程。
汽车将他们送进了大学医院,他们要在这里跟对方进行交流。
林教授作为中国妇产科学的权威,上台讲述了目前中国妇产科肿瘤学的研究进展情况。
余秋则被当成外科大夫,讲述开展显微外科手术以及宫腹腔镜手术的经验。她的工作比较简单,因为代表团特地带了以她为主角的医学纪录片。直接上电影播放的形式肯定要比干巴巴的幻灯片讲解来的更加形象生动直观。
这几部医学纪录片造成的轰动效果,完全超过了代表团先前的预期。
他们一开始带上纪录片的主要原因还是担心余秋情绪不稳定,到时候没办法站上讲台说说自己主攻的方向。没错,在代表团人眼中,余秋其实更加接近于外科大夫。
一部纪录片放完了之后,日方出席活动的医生主动提出还想看剩下的纪录片。
随着影片的播放,他们看向余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余秋得承认,一时间她感觉巨爽,她甚至忘了自己穿越人的身份,忘了她自带作弊器,只觉得无比自豪。
是的,出了国之后你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爱国,你会拼了命地希望因为自己,所以国家被人更高看一眼,你会害怕任何投向你的轻视目光,是因为你的国籍。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坦然做到一视同仁,就连她的男神都承认他首先是中国人,然后再是共产党人。
余秋坐在众人面前,面上保持平静的神色。天知道她现在一颗心到底是在怎样的翻滚沸腾。
就当是穿越红利吧,让她享受这一刻的高光。她承认强烈的虚荣心已经让她顾及不了其他。她的祖国虽然不够繁荣,却仍旧是伟大的祖国。
原本预定持续一上午的欢迎以及参观仪式,由于播放纪录片的缘故,一直持续到中午,余秋才能够站上讲台,简单对于影片的内容进行补充说明。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太迟了,已经到了中午用餐时间段,台下踊跃的发言提问说不定能够持续到天黑。
主持人出面做了安排,余秋跟着代表团的人先出去吃饭。
他们迈出的礼堂,走上过道的时候,前面传来了吵嚷的声音。
一个手里头挥舞着解放全人类红旗的男青年跟医院的安保人员发生了冲突,不是余秋突然间认识日文了,而是那红旗上印着的就是标准的汉字。
瞧见他们的时候,那男青年大声喊着:“伟大的无产阶级万岁。”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发生骚乱的地方投去目光,余秋的视线则落在了翻译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青年大声嘶吼着:“我要见主席,我要见主席!是不是坏人劫持了主席,他周围包裹着坏人。无耻的林飚,他毁灭了主席的理想,所以主席才从尼克松握手的,对吗?太肮脏了,怎么可以玷污伟大的格命,怎么可以同美国人握手?我的战友们都自裁了,他们要用鲜血唤醒主席,让他不要在错误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我没有死亡,我还活着,因为我要亲口听到主席的承诺,我要他亲口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要背叛伟大的格命?”
余秋的眼睛不由自主瞪大了,这是个日本人,但是学过中文,发音相当流利,最起码他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听懂了。